政局果然大变。叶向高怕牵连到他,又怕清议的指摘,闭起门来,什么客都不见,接连的上疏辞职。他想洁身而退,不愿陷人政争的漩涡里。他知道政治形势的险恶,阉党的布置已成,大政变恐怕不能避免。内廷里和他通声气的阉人,曾经私自告诉过他,有人曾经把王绍徽写的《东林点将录》交给了魏忠贤,并且指点给忠贤道:“这一百八人都是要杀祖爷的。”忠贤切齿,急欲下手。向高生怕在他执政的时候闯出这样大祸,天下后世将以他为如何人。因此,他急急的要想辞职。他上了三十三次的辞疏,天启帝方才批准。

应升、大中们知道向高坚决的求去,心里都很着急,但也想看看帝心是否还尊重向高,坚决的不批准他的辞职;如果向高还得帝的尊重,那末大事还不会怎么败坏。不料,他的辞疏毕竟被批准。

大中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奔到应升家里来商议。

“大事去矣!”他说道:“叶相已得旨准予告退。恐怕要有大变。我侪不能不善为之计。”

应升默默不言。

“君子道消,我辈只有待命而已。”他似乎下了决心似的坚毅的说道。

“果然打蛇不死!奈何,奈何!”大中道。

应升道:“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呢?只有一条路,向前搏击。看阉党敢于使出什么毒计来。”

大中像独白似的朗诵道:“夫鸷鸟之搏击也,一不中,则飘然远逝矣。”

应升道:“我侪其能像鸷鸟似的远逝么?”

大中默然。

太阳光晒在窗上,把字型的窗格子印打在靠墙放着的大书橱上。几上的一棵小盆松,苍翠倔强,若独与酷暑在斗傲。

“还是找白安去商议对策吧。”大中良久才说道。

“只有丹心报明主,”应升激切的说道。

“难道我侪竟听任阉党的布排么?”

“还有什么可商议的?内廷的消息我们可以得到一点么?执政的大僚们,除了叶相外,我们可更有什么仗义执言,足阻奸谋的友好吗?我们有除邪的剑,斩奸的刀么?我们有清君侧的力量么?我们有的是什么!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一片丹心和一庭清议与正言。这足以和好党们相周旋么?我辈诚不知死所矣!”

应升说时,激昂中带着凄凉。

大中也凄然的相向着,随手执起放在书桌上的竹如意,向空中挥击了一下,朗诵道:“故作风涛翻世态,常留日月照人心。”[3]假如有玉唾壶在旁边便要一敲而碎。

“不管怎样,去看看白安吧。他那边也许有些消息。”

应升点点头,走向内室更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