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边,省委召集的电话会议开了一点钟,内容是合理安排劳力,修整旧农具,赶做打稻机等等双抢的准备,李月辉和刘雨生都做了详细的记录。第二天回去,刘雨生直接到社里,开了一个队长会,按照省委的指示,把男女全劳力和半劳力做了恰当的安排。各队都成立了打禾、犁耙、插秧、打杂、晒谷、拖草、记码和烧茶等小组,按照指示,轻门功夫都由妇女来担负。

落了一向雨,接连出了几个大太阳,常青社的早稻都已经低头散子,全部金黄了。

会议减少了。社里堂屋里,聚集了全社的木匠和篾匠,日夜不停地修补和制造各式各样的农具。盛淑君和陈雪春带领一帮妇女和小孩,分散在各个屋场的地坪里,清扫垃圾,锄除杂草,有些地方糊上一层牛屎浆,整得一掌平,作为晒谷的禾场。李永和率领一批后生子,在塅里修桥补路,把洼地填平,各个越口搭上麻石或木板小桥,准备运谷。县粮食局派来的一位干部,察看了各处的谷仓以后,向刘社长建议:

“仓库都要消消毒。”

“还讲究得这些。”刘雨生正在社里不得空。

“不消毒,将来谷子会生虫。”

“怎么消法?”

“一间仓用半斤六六六,半斤旱烟叶秆子,几把藿蓼子,烧起来一熏,就可以了。”

“我们没有人来搞,请你帮帮忙好吧?”

“你倒会抓差。”粮食干部说,“我还要检查别处仓库,你们的保管员呢?”

“保管员修路去了。这几天,一个人要做两个人来用,哪里有人来管这些闲事?”

“这是闲事吗?并不要占你们的整劳力,拨几个半劳力都行。”

“那你去找李槐卿,盛家大姆妈,叫他们来做你的帮手,行吗?”

“我晓得他们住在哪里?”

“盛学文,你去帮他找一找。”刘雨生吩咐正在写账的会计,接着又向粮食干部赔笑说:“我们替你找了两个好帮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费心费心。”

“好厉害的社长,真会抓人。你们清溪乡是来不得的,一来就给虏住了。”

“这是大家的事啊,我们收的谷子有公粮,还有周转粮,都是你管的。”

粮食干部嘴里还嘟嘟囔囔,身子已经随着盛学文,找帮手去了。

七月十五,社里准备开桶的那天,太阳迟迟还没有出来,起得早的后生子们担忧会变天,亭面胡却说:“今日的太阳鸡都晒得死,好年成碰上了好收天,喜上加喜。”果然不久,太阳出来了,天上浮云立即收尽了,万里长空,一碧无垠。带着新谷和新草香气的小南风吹拂着微黄的禾叶。社员和单干都开镰了。谢庆元力大,一个人掮一张扮桶,正往塅里大丘走,路上碰到菊咬筋,也掮一张桶。

“老菊呀,”谢庆元跟他招呼,“还敢跟我们比吗?”

“我哪里敢跟你比啊,我又没有本领去吃水莽藤。”

“这个家伙,料想你也比我们不赢。”谢庆元掮着扮桶,支支吾吾走开了,他的痛处被菊咬筋戳了一下。走到大丘边,放下扮桶,他看见刘雨生带领一班后生子已经割翻一大片禾了。

“社长,今朝子开几张桶?”谢庆元用衣袖揩干脸上的汗水,这样询问。

“先开四张吧,青年两张,社干一张,还有用牛的,今天也帮打一天禾再说。”

“我去搬桶去。”谢庆元说。

“我也跟你去。”陈孟春直起腰来。

“你不用去,我一个人就行了。”

谢庆元才走不久,李月辉来了,腰上捆条短围裙,手里拿一把崭新的镰刀。走到田塍上,一声不响,脱了草鞋,卷起裤脚,下到田里,开始割禾。

“李支书,你来割禾呀?”陈孟春笑着招呼。

“我不能割吗?”李月辉反问。

“你来当然欢迎啰,不过,镰刀这家伙像牛一样,也有一点欺生的脾气,当心割了手脚啊。”

“你这小家伙,以为我是街上来的么?”李月辉笑笑说道,“我下力的时候,对不起,你还没有到世界上来呢,你说是不是,先晋胡子?”

陈先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亭面胡直起腰来,帮他回复:

“是倒是的。不过,支书,莫怪我翻你的古了,我下力的时候,你也还是在地上爬呢。”

“摆老资格有什么意思?”陈孟春插进来说。

“孟伢子,你又没大没细了。”陈先晋随即干涉。

谈话略微停止了一下。李月辉、刘雨生、陈先晋、亭面胡、陈孟春跟李永和等等,都并排割着。镰刀割断禾秆的声音,嚓嚓地响着。在太阳下,禾苗的青气和泥土的气味,蒸发上来,冲人的鼻子。这时节,谢庆元又掮来一张扮桶。他把那个大家伙平平地放在割了禾的田角上,累得汗爬水流,气也不歇,又转去了。等他一走,人们谈论着他。

“这个家伙挨了一下子斗,比以前好得多了。”李月辉说。

“是呀,功夫专挑重的干,牢骚也不大发了。”刘雨生说。

“可见人是能够改造的,”李支书说,“听说符癞子也和从前不同了,已经由临时工升做正式工人了。”

“只有我们村里这几位单干,生成的石脑壳。”刘雨生说。

“也会变化的,不信你看吧。”李月辉遇事乐观。

“还有这一个下家,我看很难改。”刘雨生在李月辉近边,压低声音说,眼睛望着正在慢慢割禾的龚子元。

“那是另外一路人。”李月辉的回答,声音也顶低。

“割翻好大一片了,我们分出一部分人打禾去。”刘雨生伸直腰杆,望着禾束摆得整整齐齐的一大块稻田,大声地说,“你们哪个跟我去?”

“我去。”李月辉说。

“支书你歇歇气吧。看你累得个汗啊。”亭面胡说。

“你们不歇,我也不必歇,”李月辉直起有点酸痛的腰子。“为么子要特别照顾我?你也欺生吗?”

“哪里?你也并不是生手。我是怕你息久了,一下累翻了,不是好耍的。要在从前,为官作宰的,鞋袜都不脱。‘一品官,二品客’,都是吃调摆饭的。如今呢,你这样子舍得干,一点架子都没有,完全不像从前的官宰。”亭面胡一边割禾,一边这样地唠叨。

“本来不像从前嘛。从前哪里比得现在呢?现在是什么世界?”陈孟春说,“佑亭叔,我讲句直话,你那一本旧黄历早就应该丢到茅厕缸里了。”

孟春是低着脑壳说这句话的。他等待面胡照例的斥骂,但没有听见。他抬起头来,才看到面胡已经离开他,跟李支书、刘雨生和他爸爸陈先晋一起,扮禾去了。

第一张桶打响以后,其余的扮桶先后响了。田野上一片梆梆的声音,夹杂着山谷的回响和人们的谈笑。不久,盛淑君带领一大群妇女来了。她手握镰刀,问刘雨生道:

“我们割哪里?”

刘雨生还没有回答,李月辉说:

“你们拖草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为什么我们不能扮禾?”盛淑君质问。

“你们干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干?”陈雪春也问。

“你们不配。”陈孟春筑了一句。

“不要听他的耍方。我们是照顾你们的体力。”李月辉从容解释。

“我们不需要照顾。”盛淑君跳进田里,挥动镰刀,动手割了。

“真是,哪个要你们的照顾?”陈雪春也下田了。

“那天会上决定了,上级又有指示:你们干轻活。全部稻草,归你们收。应该服从组织的调度,要不会乱套。”李支书说。

“好吧,我们拖草去。你反正是,重要工作都归你们男子霸占了,我们算什么?”盛淑君一边嘟囔憋气话,一边放下镰刀子,带着妇女组拖草和码草去了。

“你反正是,我们只配打边鼓。”陈雪春的口气跟盛淑君的有些相近。

“雪妹子,不要以为拖草不重要啊,这稻草能够当饲料,又可以熬酒,一百斤稻草,能出十五斤白酒,草是一样宝,你还不肯拖?还说工作不重要,你这是么子思想?”李月辉说到这里,发现妹子们已经走远了。

将近中午,太阳如火,田里水都晒热了。人们的褂子和裤腰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妇女们的花衣自然也没有例外,都湿漉漉地贴在各人的背上。她们拖着草,互相竞赛,又打打闹闹,快乐的精神传染给后生子们。他们也说笑不停。但是,上头太阳晒,下边热水蒸,人们头脸上,汗水像雨水一样地往下滴。不久,疲劳征服了大家,都不笑闹,也不竞赛了,田野里除了禾束扮得扮桶梆梆响,镰刀割得禾秆子的嚓嚓声音以外,没有别的声音了。

“休息一下吧。”每张扮桶扮了两石谷以后,李月辉说。

大家停止了工作,在田边上略微洗洗脚,就上岸去,各自寻找阴凉的地方。后生子们,除开送谷回去的,纷纷抢进一个柴棚里,有的打扑克,有的靠在柴捆子上打瞌;陈孟春四脚仰天,困在茅屋南边草地上,迎着南风,立即睡着了。亭面胡和陈先晋走到泉水井边上,用手捧起水,接连喝几口,就到山边一棵苦槠树下面抽烟去了。妇女们在田塍上略略休息了一阵,又跑进田里,搂起没有打完的禾束,扮起禾来,谷粒像雨点一样撒到桶外的田里。

“作孽啊,糟蹋好多谷,你们这些鬼婆子!”亭面胡大声骂了。

扮桶的响声把孟春惊醒,以为大家起来了,抬起脑壳,一看是妇女们在扮,他跳起身来,一边痛骂,一边跑到田里去制止她们。没有等他跑近来,妇女们一哄而散了。

“雪妹子,你往哪里跑?糟蹋这样多谷子,非打你不行。”陈孟春一边追赶,一边叫骂。

“你来,你来,你敢来!”看看跑不掉,陈雪春回转身子,实行抵抗了。她弯下腰子,拂起水来。浑黑的泥水喷满孟春一身和一脸,引得旁边人哈哈大笑,孟春连忙扯起围巾去揩脸,雪妹子趁机跑了。

正在这时候,生力军来了,大家又开始打禾、拖草。

“雪春,你看哪一个来了?”盛淑君一边在田塍上顿草,一边含笑问。

陈雪春两手拖着草,抬头一望,看见不远的田边,盛学文正在扎裤脚,准备下田,她的脸块一下子红了,连忙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依旧拖草。

盛学文找到一把镰刀子,下到田里。他才下手,就找到一片好割的禾,禾秆子整整齐齐,往一个方向斜斜伏倒,使人割起来十分快当。

“看我运气好不好?”盛学文一边挥动镰刀子,一边笑嘻嘻地跟李永和说。

“走桃花运的人还讲么子?”李永和说。

“哪一个走桃花运呀?”也在割禾的李月辉问道。

“他,这个后生子。”李永和用镰刀子指指弯着腰、正在割禾的盛学文。

“是你呀,哪一个姑娘看上了你了?”李支书问,不等回答,他扭转身子,对亭面胡和陈先晋说:“恭喜你们结上亲家了,门当户对,顶好顶好。雪春你也要做新娘子了?太早了,顶迟也要等三年。”

“我拂你们一身水,你这死不正经的。”陈雪春放下手里的禾束,准备又来打水仗,被她爸爸骂住了。

“我说的是正经话,你说不正经,你们瞒住大家,讲悄悄话,才是正经吗?”李月辉话没落音,水拂上来了,他连忙把身子一躲,水都喷在盛学文的裤子上面。

“哈哈,这叫现世报。”李月辉大笑起来,“哎哟,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真好,走桃花运的浇点肥水,花开得更好。”

“这叫罾扳禾。”盛学文用手抹了一抹裤子上面滴滴溜溜的泥水,装作毫不介意的样子,只说禾苗,“割禾的只怕碰了牛毛旋,禾秆子倒得乱七八糟,像牛身上的旋毛一样,顶难割了。”

“装么子里手?你晓得么子?”面胡骂了,“你看这禾,割这样长,打起来好像牛拉搭[1],还诨呢,你打了几年禾了?”面胡骂个不住停。上一次,他二崽没有支款子给他,他怀恨在心,存心要在众人面前,也在未来的儿媳妇跟前,出他的丑。不料这位快乐的年轻人没有把老子的唠叨放在心上,还是割他的。

“割短一些吧,不要逗起他骂了。”李永和劝说。

“短一点就短一点,这样行了吧?”盛学文说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话?”盛淑君笑问陈雪春。她和陈雪春,拖了一阵草,来割禾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话?”雪春反问。

“你装什么?你们悄悄弄弄,在溪边相会,只当人家不晓得?妹子,纸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雪春没有答话,丢下手里的镰刀,用拳头在淑君背上擂了一下。

“哎哟,该死的,这丫头,你为什么动手动脚?”

“哪个叫你说这些无聊的话?”

“说你们相会,就是无聊,那你不是承认你们的关系很不正经吗?”

“再说,我又拂水了。”

“我怕了你,你这个人是惹不起的。”盛淑君真的躲开了。

“老李,当心打破了脶[2]啊。”盛学文有心用话岔开他的爱人和盛淑君的口角。

“已经打破一个了。打禾这劳动实在太重了。”李永和说。

“是呀,等新打稻机出了世,劳动强度就要减轻一些了。”盛学文提起了他在设计的新的打稻机。

“真的,你那家伙几时能到田里来?”陈孟春插进来问。

“这一季是赶不上了。搞了一半,就丢下了,简直没得功夫呀。这回要等到闲月,才能再动手。”

“这年岁还有么子闲月啊?”李永和说,“工作一个连一个,功夫一宗接一宗。”

“他有闲月,也不得空。给心上的人死死缠住了,还搞么子鬼打稻机啊?”盛淑君笑着说,低头割着禾。

“你要死了?今天为么子专门拿人开心?”陈雪春伸起腰来说。

“讲了你么?你是他的心上人?脸块真厚,当人暴众,承认自己是人家的心上人了。”盛淑君一边说,一边忙躲开。

听了这话,陈雪春满脸通红,连忙低下头,仍旧去割禾。她带着姑娘的羞态,又怀着满心的欢喜,兴奋地挥动镰刀,一不小心,风快的锯齿拉着了左手的两指,鲜血直冒,她哎哟一声,丢了镰刀,用右手紧紧地握住伤口。听见叫唤,盛淑君和盛学文都奔跑过来。看见她满手是血,一滴一滴正往田里掉,盛淑君满眼含泪,忙叫李永和去唤卫生员。盛学文连忙从自己的白褂子上扯下一个袋子来,撕成布条,走拢去轻轻摸摸地替伤者包扎。不到一会,卫生员来了。他给她伤口消了毒,换了药,用白洁的纱布紧紧裹扎了。

“回去休息吧。”刘雨生说。

“为什么要回去?”陈雪春问,“我一样可以拖草。”

“伤口进了水,怕得破伤风,还是回去吧。”

“什么破伤风?我不信这些。”陈雪春坚持要下田,盛学文伸开两臂,把她拦住。

“你快躲开,人家看了,像么子话?”陈雪春说着,又下田去,拖了一阵草。天黑时,收了工,人都回家吃夜饭去了。刘雨生和李月辉商量一下,就到各组去传话,动员大家趁着月亮开夜车。

晚饭以后,月亮上来了。小风吹动树枝和树尖轻轻地摇摆。田野里飘满了稻草和泥土的混杂的香气。一群精干后生子在塅里继续扮谷。包括受了伤的陈雪春在内的一群妇女又在拖草。他们把草一束一束顿在各条田塍上。在朦胧的月色里,收割了的水田边上的小路,好像筑起了一列一列的黑的围墙。

亭面胡和陈先晋日里打了一天禾,夜里又在打布滚。从远处,人们听见面胡正在粗鄙地骂牛:

“咦,咦,嘶,嘶,你这个贼肏的,老子没有睡,你倒想困了?我一家伙抽死你。”他的这些动了肝火或是根本没有认真生气的痛骂是经不起科学分析的。他骂牛是贼养的,又称自己是牛的老子。但牛不介意,在他骂时,略微走得快一点,等他不骂了,又放慢步子。

还没开镰的禾田里,落沙婆[3]发出一声声幽凄的啼叫,和布滚的拖泥带水的哗哗的声响高低相应和。

到半夜,没出工的老人们睡在床上,还听见扮桶和布滚的响声都没有停息,陈先晋、亭面胡和扮谷的后生子们还没有收工。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三眼铳响了三声。炸雷一样的巨响又把人惊醒,连上床不久的赶夜工的人们也没有例外,都起来了。他们用冷水洗了手脸,驱除了残余的睡意,纷纷下田了。每一张桶要打两石露水谷,才回家来吃早饭。这一天,就是开桶后的第二天,上村和下村一共开了十二张扮桶。塅里和山边,到处听到扮桶的梆梆的声音,里边也包括菊咬筋的一张跛脚桶[4]的零落的轻响。

第三天,人们分成三个组,一组继续扮禾,一组犁田和耙田,还有一组动手插晚秧。

广阔的田野现出杂驳斑斓的颜色。没有收割的田里是一片金黄,耙平了的在太阳的照射下闪动着灿烂的水光,插了秧的又一片翡青。“割了一片黄,又是一片青。”盛学文说,“农民都是会用颜色的画家。”

男子们的肩背和手臂都晒得油黑,汗水出来,像在油布上一样地滴溜溜地一直往下滚。他们都筋肉板板,劲头十足。女子们有的请了假。张桂贞生病;陈雪春被泥里的玻璃割破了脚板。只有盛淑君和盛佳秀还在坚持拖草和打杂。她们都晒得墨黑,也瘦了一些。

过了十天,双抢将近尾声时,领导上看出大家都累得拖不起脚了,就宣布休息一天。正在这时候,刘雨生想方设法又从食品公司赊购了三只肥猪,全体社员都打了一次牙祭,劲头又足了。

常青社的水田都一片嫩绿,单干户子的禾还有一多半没有开镰,有些倒了的,谷粒浸在水肚里,已经出芽了。

* * *

[1] 牛拉搭是一种吸牛血的大蚂蟥,又长又软。这里用来形容割得长的禾,扮起来发软,很不称手。

[2] 脶是指纹,扮禾不得法,指纹会给禾束子磨破。

[3] 落沙婆:一种栖止在田里的小鸟。

[4] 一张桶要四个劳力,两人割禾,两人扮谷。没有四人的叫做“跛脚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