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书童四喜,替主人被杀,尸埋假山石下。梁燕山见祝贤已死,心中正在欢喜,陡然想起一事,急唤家人问道:“你去诱请祝贤,还是一人到此,还是有人跟随呢?”

家人回道:“有一书童同来,小的将他二人锁在阁上。”

梁燕山道:“方才洪刚只说杀死祝贤一人,那书童哪里去了?你速去把洪刚传来。”

家人领命,来至外面,将洪刚传到。梁燕山问道:“你方才去杀那祝贤,还有一个书童,可曾看见?”

洪刚回道:“小的奉命前去,见阁中只有一人,文士打扮,细绢衣服,定是祝贤。所以将他杀死,并未看见旁人。”

梁燕山道:“你快去寻来。”

洪刚领命,复到阁中,细细搜寻,并无人影。只得回来禀复。梁燕山道:“阁中可有地方通得外面?”

洪刚回道:“阁中墙上,只有小小一个雪洞。”

梁燕山道:“书童想必逃走了。”又一会儿,想到说:“这也奇了,因何不主仆同去,独留祝贤在此?其中必有原故。”吩咐家人道:“你与洪刚同去山石边,将尸掘出,细认一番,究系何人,速来回报。”

家人领命,即同洪刚来至花园,将尸扒出,上前细认一回,失惊道:“此人不是祝贤,好象是书童模样。教习如何杀错?”

洪刚道:“我来阁中,但见一人,又是细绢衣服,故而将他杀了,埋在此处。”

家人不敢隐瞒,只得同洪刚进来回禀。

梁燕山听了,大惊道:“这必是祝贤书童替死,定然逃去。想必仍回寺中。”即对洪刚说道:“错杀书童,黑暗之中,也不怪你。你速往多宝寺中去放一把大火,将寺焚烧,烧死祝贤,岂不干净。放火之后,你即回至三折桥边,将桥梁拆去。他若在寺,必然被焚。若不在寺中,绝他归路。”

洪刚领命退出,即忙带了引火之物,直奔多宝寺前,至后面菜园,将火点起,就从后面烧出。不一时,只见烟雾腾腾,火光四起。他又奔至三折桥边,将桥梁拆毁。来至相府复命。梁燕山闻听,方才放心,说道:“想祝贤此时无处逃了。”

看官,你道祝贤与梁燕山平时并无仇隙,因何定要害他性命?只因受了魏川之托,污了他的卷子,涂面塞口,掼过墙垣,未曾跌死。后遇天子步月出题,御赐状元,场后封职。恐他日后报仇,故而行此恶计。正是一举两得。

再说李梅林,每夜入园焚香。一日有丫环说:“小夫人今夜焚香,可带婢子等一同做伴,不要一人前去。”

梅林道:“是何缘故?”

那丫环道:“闻得前日太师爷差教习洪刚,杀死一人于,埋在园中假山石下,恐小夫人受吓。”

梅林听了,无人时就将此话告知祝贤。祝贤道:“所杀之人,必是四喜了。”

不敢高声大哭,只好暗中流泪。再说老家人祝林,因他主人被刘翰林请去,等至半夜,不见回来。欲要找寻,又不知刘翰林衙门住在何处。心中正然忧虑,忽见寺后起火,连忙出来一看,唬得魂不附体。忙到房中,将要紧物件,打了一个小小包袱,提在手中,急忙出了寺门逃出。此时无处投奔,又不知主人下落,如何放心得下。想了一回,不若访至蓝公子寓处,暂住几日,将此情告知,托他访访消息。他与我家公子结拜弟兄,定然出力。主意已定,便向蓝公子寓处而来。见了蓝鸿,哭诉一番。蓝鸿道:“老人家不必忧愁,在此住下。待我明日察访你大爷信息便了。”

谁知访了数日,全无一点影子。心中又急又疼,饮食俱废。年老人如何担受得起,不多几日,害起一场病来。蓝鸿只得差人送他回杭州。且自不表。

再说那场事已过,天子登殿,百官朝见毕,天子对翰林刘得天说道:“卿往多宝寺中,将钦赏状元祝贤,宣来见朕。”

刘翰林奉旨而去,不一刻回来,俯伏金阶奏道:“臣奉旨前去,宣诏状元祝贤,见驾封职。走至多宝寺前,见寺已焚烧无人,并将三折桥拆去。祝贤不知下落。特来缴旨。”

天子听了,大惊,道:“寺中如何凭空失火?祝贤想是已被焚死。”

即对梁燕山、丁文达二人说道:“祝贤前日好好入场,你等闭塞贤路,因何将他卷子污了,涂面塞口,掼过墙垣?今日寺内失火,想必又是你等奸计。快快言来!”

梁、丁二人听了,慌忙俯伏殿前奏道:“祝贤并未入场,榜上无他名字,臣等焉能害他。万岁不信,请召来对证。”

皇帝道:“朕前日步月出题面试,亲见其人。次早诏见,御赐状元。他好好回寺而去,如何说未有其人?”

孟仲璧在旁,闻听此言,出班奏道:“启奏万岁,寺内如自失火,必不拆桥。现今焚寺拆桥,一定是仇家所害。祝贤或者未曾烧死,藏匿何处,亦未可知。伏乞万岁,出一榜文,悬挂通街。晓谕京城内外,大小官员,军民人等,或者可以访得出来。”

天子听了这番言语,龙颜方转,说道:“卿言甚是。此事就交与卿料理。”

孟仲璧领旨,天子退殿。百官朝散,孟仲璧出了午门,回到自己衙署,走至书房,磨以香墨,手执斑管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京城内外,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知悉。今岁大比之年,有原任吏部尚书祝凤山之子,名唤祝贤。原籍浙江杭州府人氏,系壬子科举人。来京赴试,寓在多宝寺中。朕因前日步月,面试文才,果然出众。次早召见,御赐状元,榜后封职。今日早朝,谕翰林院刘得天,前去召祝贤见驾封职,不料寺已焚烧,桥梁拆断。现今焚寺拆桥,谅是仇家所害。御赐状元,踪迹全无,存亡莫卜。为此出榜晓谕,如有送出者,封官授职。知情首报,赏赐银两。如有藏匿不报者,查出严行治罪。钦此钦遵!”

孟仲璧写完,立即差人,将此榜出捧,悬挂通街。此时街坊过往人等,看见榜文,人人惊讶,个个称奇。内中也有疑惑被奸臣谋害的,也有说被焚身死的,也有说被人藏匿,不肯放出的。人言纷纷,传说不一。一连过了数日,毫无消息。

再说蓝鸿改名蓝湘,此时已中探花,钦授翰林编修之职。闻得天子出榜,寻访祝贤,久无音耗。他心中想道:出榜明访,恐一时访不出来。须得有人暗中寻访,或可访出下落。但是无人能以前去,众家弟兄,又在太行山,无人通信。若是修书,又恐失落。不如我亲自上山一行,面会众弟兄,告知此事。约同他等,一同来京,暗中察访。想他等必然依从。主意已定,急忙收拾行装,告了病假,带蓝林等,一同前去。

在路行程,非止一日,到了太行山下。有喽罗见了,报上山去。熊章与众弟兄闻知,急忙下山迎接。到得聚义厅,大家见礼,分宾主坐下。茶毕,众人问道:“贤弟进京赴试,想必雁塔题名了?”

蓝鸿道:“小弟托诸位兄长洪福,中了探花,钦授翰林编修之职。”

众人闻听,一齐上前道喜。熊章吩咐摆酒接风。不一时酒席齐备,众英雄入席。酒席中间,叙谈阔别之情。方举道:“贤弟在京可知祝贤弟赴试,中在何处?今日来山,必有事故。”

蓝鸿见问,就将祝贤寓在多宝寺中,入场赴试,被梁、丁二人污卷,涂面塞口,掼过墙垣,幸未身死。后遇天子步月,出题面试,次早召见,钦赐状元,榜后封职,当夜焚寺拆桥,不知下落,现今天子出了榜文,寻访祝贤,毫无踪迹,故而亲自前来与众弟兄商议办理之法。据小弟看来,必须暗访方妙等情,细说一遍。众英雄闻听,吓得面如土色。

方举道:“贤弟言之有理,此事须得我到京中消假做官,并请众弟兄一同前去,方可有人出力办事。”

众人道:“好。”

一宿已过,次日方举与蓝鸿一起动身,带了严秀、邵翼、皮登、祁点、项天祥、景寿、贺天知,一同进京。任奎早已回籍,任迁、崇元自二打太行山之后,往杭州去了。方举与熊章说道:“我等进京,山上无人,如何是好?”

熊章道:“不妨。众弟兄放心前去,山上有皇甫老爷裴将军同小弟在此,料无甚大事。”

说毕,方举等告辞下山。熊章与皇甫举送至山下分别。

众人一同前去,直奔京都大道而去。正是只为同盟情义重,不辞仆仆走长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