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师太就是当年飞龙岛的湘魂,现在与千手观音重行见面,而且听得千手观音这番恳挚的话,大为感动,一齐跟着千手观音走进厅来,重新各人都见了礼。幻云、白飞燕却比众人矮了一辈,包翩翩也想挤在幻云一辈里,众人却因她现在还不能算本派的门下,只以客礼相待。可是包翩翩在葫芦谷同幻云谈了一夜,早已商量好,也想拜在飞龙师太门下,所以众人让坐时,她执意坐在白飞燕肩下,跟着幻云、白飞燕也尊一声千手观音为太师傅,在黄九龙、王元超面前也叫师伯师叔,众人因为甘疯子原是长她一辈,也就居之不疑。这时大厅内群雄济济依次列坐,好不威严肃穆。飞龙师太等众人坐定寒暄已毕,然后向幻云、白飞燕一使眼色,一齐肃然而立,把各人带来的大小毡包重又提在手中,聚在千手观音面前恭恭敬敬的又一齐向千手观音跪下,众人看她们这样郑重不知为了何事,大家都肃然起立。唯独千手观音并不动身,只微笑道:“你们又有何事呢?”飞龙师太跪在地下朗声说道:“徒弟自脱出火坑以后的几十年情形和两个徒孙来历,想已蒙师妹们代为禀白。今天徒弟率着徒孙晋谒,幸蒙师傅不弃和众位同门盛情招待,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感激。从此非但徒弟有了归宿,就是两个徒孙也有了依靠,了却徒弟一桩心愿。这都是师傅的恩赐,现在徒弟孙略有一点孝心,想请师傅容纳。”千手观音笑向双凤道:“你们过去把你们师姐扶起来,让她们坐下再说。”双凤姐妹奉命慌过去把飞龙师太和幻云、白飞燕都扶起纳在座上。飞龙师太感谢了几句又继续说道:“徒弟在葫芦谷隐居多日,打听得堡中几位师兄弟规律精严并不扰及平民,但是将来英雄聚会逐渐发展,饷粮一层也不能不预先筹划。恰巧徒孙白飞燕历年在恶绅劣宦家中以及满虏的秘藏财宝倒也搜罗不少,积起来估计不下百数十万,也可变成巨额的饷款,早几天业已聚在葫芦谷内,现在特地随身带来悉数奉献堡中,作为徒孙们孝心贡纳之意。此外还有一批是徒弟从前在飞龙岛时,知道铁扇党首领艾天翮夫妇在海底地道内藏有大批宝物,都是他们党中人诡计多端历年攫来的精华,价值数目比白徒孙贡纳的一批还要多几倍。前几天徒弟偶然想起这种不义之财,何妨移作正用?因此徒弟偕同白徒孙悄悄到了飞龙岛,费了两天功夫才从地道内找到这批宝藏。说也凑巧,幸而早到一步,否则这批宝物已落他人手中了。因白飞燕徒孙系照徒弟吩咐,先到飞龙岛察看地道进出之路同海底有无堵塞情形。因为白徒孙从小炼成异眼可以暗中视物并且可以透视海底,所以命她同办此事。不料等到徒弟随后赶到岛中时,正逢着白徒孙在岛上同一僧一俗舍死忘生的争斗。那一僧一俗本领颇了得,白徒孙全仗轻身功夫闪展腾挪,功夫一久定是不堪设想。徒弟赶上挡住一僧一俗问起原因来,才知那僧装的名叫天觉,俗装的叫做尤一鹗,原是艾天翮的徒弟。据他们自称奉艾天翮遗命保守此岛,并且艾天翮死的时候说明岛中有秘藏宝物归他们两人平分,所以特地赶来寻取,你们不自量力想来偷盗秘藏,须说着我们两人不死。那时徒弟听他们口吻支吾得很,即使他们真是艾天翮徒弟,这种不义之财也不能让他们取去。而且这一僧一俗满脸邪气绝不是正路人物,如果这些财宝落在他们手中越发助他们的凶焰。当时双方越说越僵,便又反脸争斗起来。那天觉僧使的两柄戒刀倒是宝物,施展开来发出荧荧的光华,功夫也着实不弱,尤一鹗用的还是他们铁扇党的老规矩,只用一柄二尺多长的钢骨折扇,专门用擒拿法取人穴道也很有点斤两。那时徒弟解下紫霓剑便同他们周旋起来,白徒孙仗着双股雌雄剑,远远替师弟押阵借此略略喘息。这样战了半天一僧一俗得不到半点便宜,自知宝物难以到手又急又恨!尤其是俗装的尤一鹗凶猾狠辣,忽的跳出圈去,一回身右手一扬便接连飞出两枝袖箭直取徒弟前胸。在徒弟本意原想赶走他们了事,不料他们拚命纠缠施出毒着儿来,说不得只好给点他们厉害瞧瞧。身子一闪避开袖箭,正想挥剑进取。恰好白飞燕徒孙远远看得明白,自己也还想过来,一看尤一鹗施出暗箭来正中心怀,慌把双剑向地上一插,暗从豹皮囊抓了一把鸟头半月飞蜂针,一个箭步窜近丈许远近,举手向二人一扬喝声着!徒弟一听脑后喝声便知白飞燕也用暗器,想阻止已是不及,只见天觉僧和尤一鹗同时喊声不好!叮噹一声怪响,两柄雪花似的戒刀掉在地下,捧着胸直蹲下去,那尤一鹗似也受了伤,连窜带跳没命的逃走了。徒弟却责怪徒孙不应该下此毒手,因为她这种鸟头半月飞蜂针是她们祖传下来最厉害无比的一种暗器,用纯钢打就小得象绣花针一般,不到半寸长,针尾附着一个很小的半月牙形也是锋利无比。成就以后必须把所有飞蜂针倒在贮鸟头毒药的铁锅内炼制三七二十一天,便可应用。打在身上一经逢着血道,针上毒气便可跟着气血流行,不到半月这人便废。如果打着致命穴道,这时毒血攻心难以救药,而且这种针顺风撒去,无论针头针尾碰在敌人身上都能受伤。那时徒弟一看天觉僧蹲在地上动弹不得,慌走近前去替他解开衣服一看,原来胸口同手腕脉上都中了一针,替他一一取下,立时命白徒孙身上带着的祖传独门解药倾出一点来用唾沫调和替他敷在创口,又舀了一点泉水和上散毒丹药灌下。沉了半晌才见天觉僧慢慢活动过来,兀自打不起精神,一声不响拚命似的一步一步向岛下沙滩边逃去。徒弟们远远一望,原来沙滩停着一叶小舟,只看见天觉僧爬上小舟立时飞也似的向海面驶去了。徒弟们回身一看,两柄戒刀留在地上,便同宝物一起带来。白徒孙在大内宝库中得来的一柄双股雌雄剑,比戒刀还要高出万倍,白徒孙因为自己不懂剑术留着无用,特地奉献两位吕家师妹,聊表她一片钦慕之忱。那两柄戒刀白徒孙爱它趁手留作自用,徒弟已应允了她,现在一齐请师傅过目,好请黄堡主王师兄等将宝物点收存库。”说毕把地上聚着的大小毡包一齐解开,那柄双股雌雄剑同蓝荧荧的两柄戒刀也放在旁边,顿时光华万道熊熊的照射满厅。千手观音向甘疯子等道:“艾天翮手下徒弟究竟没有正派的人,明明艾天翮遗言把这批宝藏送与咱们作为他的忏悔,尤一鹗、天觉僧竟想从中取功先下手为强起来,哪知天网恢恢,偏有她们不谋而同先一步赶到岛中,替俺取了来。可见万事都有定数,不能勉强的。”千手观音这番话,众人明白底蕴的自然知道,只有飞龙师太和包翩翩等听得不解,经双凤向飞龙师太低低说明所以才恍然大悟。知道这批宝物原是艾天翮遗言送与湖堡的算不得自已的功劳,不过有尤一鹗从中一捣乱却又显得不为无功了。

当下千手观音着实奖励飞龙师太一番,便命甘疯子、黄九龙、王元超等一一点收,编号存入库中,待众人到齐再定办法。那柄雌雄剑就连鞘赐与双凤姐妹,两柄戒刀,自归白飞燕佩用。这事料办清楚,黄九龙便遵命派了东方杰、东方豪、东关双哑四人由滕巩率领着,另外拨了二百多湖勇带往葫芦谷,斩荆伐木建造房屋作为内堡。一面把柳庄范高头原住的房屋也修葺一新,备作海上首领来堡的客馆。又在堡内布置几间净室,预备陆地神仙钱东平少室山人等住所,千手观音、飞龙师太、包翩翩、白飞燕、幻云等便在双凤、红娘子住的一所院落内憩息。

诸事就绪,不多几天陆地神仙率领着龙湫僧、高潜蛟到来,各人都来参见,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这时高潜蛟却与拾蛟卵的高潜蛟不同了,经龙湫僧朝夕指导非但彬彬有礼,对于武功也已略具门径,比较痴虎儿尚胜一筹,只是天生的淳朴谨厚之态还是照旧,同王元超、黄九龙久别乍逢自然格外亲热,众人也爱他谨厚都也说得上来。而且据龙湫僧说,师傅也爱他,已行过拜师之礼,新近还亲自传授他几手绝艺。不过据师傅说高潜蛟不宜剑术,轻身功夫也难望到上乘,只可从拳术上下功夫。以后便叫他在堡中跟三师兄五师弟练习练习,几年下来也可自成一家。众人听他已列墙门越发亲热起来,便叫他六师弟。这样,堡中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只等大师兄同海上首领到来便要举行联盟大会。可是其中却急坏了一个人,众人都谈天说地非常兴高采烈,只有王元超面上一样有说有笑,肚子里却比别人多了一个鬼子。你道为何?原来他自从千佛寺回来,从甘疯子口中探出自己与双凤婚姻一事己是千妥万妥,师父师母一到,满望他们老人家对众人一提便挂灯结彩的举行大礼。哪知这几天都忙着大会的事,绝口不提此事。最可恨甘师兄装聋作哑象没事人一般,冷眼看双凤姐妹整天整夜的陪着幻云、白飞燕、包翩翩等不是游湖便是玩山,弄得说不上体己话,看情形大约要在大会以后的了。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他自己闷在肚里,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事。

有一天晚上,他在师父师母面前侍立了一回,等到他们两位老人家打坐入定,他悄悄的溜了出来,转过前厅并不回到自己房中,信步向厅前广坪中走去。恰好一钩新月挂在当头,广坪上寂无一人。正在举头望月痴痴的立着,忽听出身后莲步细琐,一回头心头蓦的一跳!原来是瑶华穿着一身便服一个人悄悄的急步而至,一见王元超回过头来也不作声,玉腕一扬便飞过一件东西来。王元超吓了一跳以为她无缘无故的放出莲子镖来,一闪身再呵腰拾起那件东西,一看原来是个纸团,正想开口问她,不料瑶华只微微一笑,一转身飞也似的跑向厅内去了。这当口又听得厅侧一堵矮墙的月洞内哈哈一阵大笑涌出许多人来,当头是甘疯子,跟着范老丈、黄九龙、痴虎儿等。王元超一见他们来了,忙把纸团塞在怀内迎上前去。甘疯子一见他一人在此,向王元超一拍呵呵笑道:“老五,我看你这几天有点精神恍惚说话也懒得说,大约有点心事吧。”说罢两道浓眉一扬向范高头一挤眼,惹得众人大笑。王元超无话可答,只好掩饰道:“二师兄不是神仙,怎知小弟有心事哩?”范高头也大笑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万事都有定数,一毫勉强不得。这其中我同甘兄也沾光不少可以多痛饮几场,说不定月下老人还有几条赤绳,不知系在哪一位有福郎君哩。”王元超听得话中有话,又见黄九龙昂首望天也有所思一般,心里未免疑惑。却不敢多问,恐怕自己露出马脚来。甘疯子笑道:“老五,你一个人在此痴想,不知此刻又发生一段美满姻缘,你还蒙在鼓里呢。”王元超急问道:“小弟才从师父房里出来一忽儿功夫,怎的又生出这档事呢?又是哪一位呢?”甘疯子笑道:“这叫做快的还有快的。你不用急,你的还是你的,绝没人夺你的。”范高头笑道:“我对你实说吧。飞龙师太对于你三师兄非常钦佩,看他没有家室,想把幻云匹配与他,却因辈份差了一辈不敢冒昧出口。哪知你们师母圣明不过,早已看出飞龙师太心事,暗地里早同你们师父商量妥当,你们三师兄也应该有个好帮手才好。倘然飞龙师太的女儿嫁与你三师兄,她也可安心住在堡中帮助一切。虽然她也算你师母门人,究竟不是正式拜师,无非一句话罢了,何况飞龙师太已上岁数,将来女眷住在堡中也少不了这么一个人。此刻你出来我们进去,你师父师母便把此事向你三师兄说明。你三师兄虽然素不主张娶妻,出于师命也不敢违背,何况幻云小姐品貌武功都不在云中双凤之下,足可配得上你三师兄,这一来这头亲事便又告成。而且我们师父师母说明,在联盟大会以后,两起婚礼同时举行,这也是你们师兄弟的一番佳话。俺们当然要多扰你们几坛喜酒的了。”说毕王元超大喜,忙转身向黄九龙一躬到地道:“小弟实在不知新近发生此事,理应替三师兄道喜。”黄九龙一面还礼一面皱眉道:“愚兄实在不作此想,自问年纪也比幻云小姐大了许多辜负了人家青春。不过师父师母主意愚兄也是明白,无非搜罗人才光大门户起见,使愚兄不能不仰体上意。我一辈子心都在救世济人上面,哪有闲情做这等儿女私情的勾当,希望她们将来也要体仰我们志向,做一个巾帼英雄才好哩。”黄九龙说罢,甘疯子、范高头一齐把手拍得山响大赞道:“老三毕竟高人一等,师父把全堡放在他一人肩上,毕竟巨眼识人。玩话是玩话正经是正经,我们可以说一句,老五也是这样胸襟,应该不会来个失足千古恨,愿两位跳出美人关头,步上英雄大道。”王元超一听这些话,明白甘疯子完全对自己说的,不禁剑眉微剔朗声说道:“二师兄、范老丈这番金玉良言自当永远铭勒,如有违言当如此月。”甘疯子破袖一扬拇指一竖,大喝一声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听得非常痛快,走!我们一齐步月而行到湖头买酒,痛饮一场如何?”范高头、黄九龙、王元超齐声称好,便挈着痴虎儿迤逦出堡,直出三重碉垒向湖边行来。

走到市杪酒家检着一处靠湖水阁坐下,酒家内店东同伙计们本是堡中注过册入过湖勇队伍的,谁不认识这几位人物,而且知道绝不象别的山寨强赊硬欠,反面大把银子的犒赏。所以一逢甘疯子踏进门去连屁眼里都笑出来,不待吩咐捡着好酒好菜流水般送上桌来。众人一面喝酒一面凭栏望着湖上的月色,好不潇洒。忽见远远水面上露出几道帆影,渐渐的由小而大由隐而显,浮出三只张帆的外江船向这面驶来。范高头遥指道:“这种船式近地少见,定是海上几位首领得着你们师母的命令,赶来赴会了。”说话未了,一阵鸾铃响处,一个湖勇在店门口翻身下马,跑到众人面前垂手察道:“奉命请堡主们快回,说有贵客到来。”

黄九龙笑着向甘疯子道:“海上首领们的船只未靠岸,何来贵客?少不得我们回去一趟。只是二师兄同范老丈的酒兴打断,未免杀风景了。”甘疯子破袖一拂已自立起身来。范高头却掏出一锭银子,哦的一声掷在桌上呵呵大笑道:“走,明天再来找补酒兴便了。”

众人一阵大笑,便叫湖勇先回,众人一出酒店迈开大步,一会儿回到堡内。走到后院一看,原来大师兄同少室山人到了,正同陆地神仙、千手观音谈着。众人进去彼此寒暄一阵,范高头等未见过面的自有一番客套。大家依次坐定,只听钱东平向甘疯子等说道:“这几年奉师命游历两广等处,同众位师弟疏阔不少,此番得信赶回,得知堡中日见兴盛贤豪毕集,高兴之至。便是愚兄在两广也结识了许多俊杰,有几个英豪已经收服了许多人心屯集了许多兵马,只待羽翼一丰便要大举。看情形五六年后天下定必大乱,那时节我们遵着师父的教训,会合天下的英雄,合力驱除鞑子恢复汉室江山。万一不能如愿,弄成一个涂炭生灵无补实际的局面我们也要见机行事,犯不着玉石俱焚。愚兄这番话,因为此刻师父师母早已把天下大势从先天易数参究过一次,知道五六年后天下必定大乱,但是能否直捣黄龙扫除血腥,还在崛起的英雄能否收服全国人心的根基上,所以我们在这将乱未乱的当口,应该早早培植一个可进可守之基,才是万全之策。此地太湖在承平之际,自然是一处相宜的地方,可是到了大乱用兵之时,太湖四通八达易进难守,必须另外找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深山陡壑,才可以开辟一个海外扶余,再不然作个世外桃源也未始不可。”甘疯子笑道:“大师兄计虑周密自然是万全之道,不过天下事虽是天数,亦在人为。也许满虏气数已尽,可以痛饮黄龙呢。”陆地神仙听他们师兄弟议论风生,不觉哑言笑道:“汝等且把目前的事安排妥当,人事不能不尽天命亦不能故违,我早已替你们安排好一个妥当处所了。天下可救则救,不能救,便跳出是非场做个自了汉,这也是古圣贤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道理。”钱东平笑道:“师父说早已安排一个好去处,究系何地呢?”陆地神仙笑道:“那地方我早已同你们说过,便是云贵两省交界万山层叠中的一座莽歇崖,到现在我收服的两只灵猿还照旧看守在崖上。那莽歇崖终年人迹不到,而一派钟灵毓秀之气,说它是个仙乡福境也未始不可。我同你们师母等到你们海陆联盟以后便要隐莽歇崖上,尘世间事付托你们,将来你们还照我的训论做去。如果命数难挽你们师兄弟便可联袂来崖,同作一个乱世逸民参究自己性命天人之理,何等快乐!我同你们师母先去几年算替你们预先安排,如果你们真个到来还要乐不思蜀哩!”陆地神仙这一番话,钱东平头一个喜容满脸,少室山人也连连点头。甘疯子、黄九龙、王元超却正在兴高采烈上头并不十分注意,范高头也是老当益壮,痴虎儿是不识不知,大家只知他们二老要远远的离开他们未免有点怅惘,却又不敢劝阻。

这天过去,第二天海上几位首领带着许多有能耐的头目果然到来,便由千手观音发令叫他们在柳庄客馆安息。又隔了几天,葫芦谷已经开辟竣工,陆地神仙、千手观音一同率领着门人去到谷内踏勘了一番。看得谷中辟出百十多亩一片大空场,上面搭起庐棚,预备作会场之用,谷底也盖起几十间大小房子,备作守谷湖勇们的驻所。陆地神仙看了很是满意,回到堡中择好一个黄道吉日举行此事,又授范高头,滕巩、飞龙师太三人先到谷中布置会场应用的东西,斟酌好仪式执事的单子,一布置停当只等吉日到来。

却说王元超自从得到幻云匹配三师兄的消息,益发高兴异常。晚上偷偷的把怀内瑶华的纸团拿出来一看,原来也是为黄九龙、幻云的喜信暗暗送递消息的。看完了纸团,扑的一口把灯吹熄正想上床,忽然窗外梧桐树上沙沙一阵风响,便蓦然一响一个鲤鱼打挺下床来。原来功夫到家的人,略微一点风声也分得出动静来。因为窗外这阵风由上而下并不是真风,是一个人由树上跳下的衣角风,连带着树叶也微微震动起来。当王元超跳下床悄没声息的一个箭步窜到窗口,一矮身探头向外一看,却又绝无动静。半晌,飕的一道黑影从窗前墙脚直窜上树顶上去,王元超急回身从枕边抽出倚天剑,把窗一推随势跳出。忽听树上有人低声喊道:“五弟,你上来。”王元超一听是黄九龙声音,一个旱地拔葱窜上树梢,只见黄九龙穿着睡衣蹲在枝叉上向他说道:“俺回到房中头刚着枕,便觉瓦上有人,趿着鞋慌出来上树一看却无踪影,难道我听错了么?照理也没有这样大胆的人,自来送死的。”王元超悄声道:“小弟听见的却不是屋上,是听出这株梧桐上有人扑下地,随后又看见一条黑影飞上树来,随后的飞影大约是师兄的身影,但是那奸细既然下地何以又不见呢?”黄九龙一听吃了一惊说道:“照你这样说,今晚定有奸细了,我们快下去搜寻。”说罢两人跳下地,黄九龙在先王元超在后,走下台阶向厅旁库房走去。这时库房不比从前,满贮着奇珍异宝,派了东方杰、东方豪两弟兄率着几个得力头目看管。不过这几天却因葫芦谷内也有他们两兄弟的执事,到晚上两人轮流着回一个来驻守,今天晚上却是东方杰宿在库房内,几个头目睡在门外廊下。黄九龙、王元超刚走进库房门口还差四五十步远近,猛然库房外面火光一闪一阵芳烈的香味迎面扑来,黄九龙大喝一声:“好贼子,敢到此地来施诡计。”喝声未绝,王元超早已右手仗剑左手掩着鼻子,一个箭步当先抢去。却见库门外院子中间飕,飕,飕,飞起两条黑影。王元超两足一点窜上墙头,便见两条黑影一溜烟似的飞上厅脊。王元超回头一看黄九龙没有追来,猜不出是何意思?恐怕奸细逃走,在厅屋上脚步一紧追向前去,直追出将近堡门前面兀自无人阻挡。可恨前两个贼人脚下也很有功夫,心里一急大喝一声,剑光舞成一大圈,用出内功正宗的玉女剑术,人随剑势象闪电似的连人带剑凭空飞起,强向两条黑影背后刺去。前面逃的两条黑影似也觉得难以抵挡,喊一声不好!随势一个筋斗翻下地面。哪知这两个奸细慌不择路,跳到下面脚未踏稳,忽听得身边巨雷地一声大喝!猛一吃惊便卜通卜通两声巨响,两人同时一阵麻木兵器撒手,一齐跌在地下,立时涌出许多人来,众手齐举捆个结实,灯笼火把霎时照得里外通明。王元超跳下屋来一看,原来下面黄九龙、甘疯子笑嘻嘻的依然赤手空拳的立着,十几个湖勇们却兵刃雪亮,看守两个在地上捆着的奸细。

王元超一看奸细面貌,原来不是别人,却是在千佛寺见过的艾天翮徒弟,一个是天觉僧,一个是尤一鹗。跳下屋时,被甘疯子、黄九龙出其不意一个服侍一个点了麻醉穴,已同死去差不多了。王元超笑向黄九龙说道:“我正疑惑三师兄怎的没有追上来,原来预料贼人必逃到此地,暗暗的从下面知会了二师兄在此邀袭个正着。这两个奸细大约还是为了那批财宝而来的,也可算得利令智昏,凭他们这点能耐也想深入虎口来捋虎须,真也太不自量了。”甘疯子大笑道:“犯不着为这两个奸细惊动师父师母,就把他们用蛟筋捆起来软禁着,天明后请师父发落便了。”黄九龙道:“我看这两个人的功夫也到了中乘,却做出这等下流事来,竟用起熏香把库门外几个湖勇熏了过去,大约库房内的东方杰也着了道儿。如果他们不到后院,也险些着了他们的诡计。依我看他们不但想偷库中宝物,不定还想行刺我们哩。照我说一剑一个,结果了干净,说不定师父师母念着艾天翮临死的嘱托轻轻的放了他们,再到各处去害人哩。”甘疯子道:“话虽如是,到底应该禀明师父才是。”于是湖勇把两个奸细换上了蛟绳,全是捆成馄饨一般。这种蛟绳坚韧异常,专门对付有功夫的人,想用气功象同平常绳子一般挣断是办不到的。湖勇们捆好以后,甘疯子过去各人踢了一脚尖,两人立时醒了过来。天觉僧一见自己捆得施展不得,便破口大骂起来,尤一鹗只一味冷笑。黄九龙喝声扛进牢去!顿时由十几个湖勇簇拥而去。

这里黄九龙等走进库房一看,果然东方杰兀自在床上睡得象西去一般,慌用冷水喷醒他,房内的湖勇们也照样治醒,个个如梦方觉。东方杰一听出了岔子面上讪讪的,心里却把两奸细恨得切骨,恨不得赶到牢内一刀一个截个透明窟窿,幸喜一检点库门内并未少东西,却因这一闹,全堡都已惊动,一个个从睡梦中跳起来,只有千手观音、陆地神仙没有出来,只打发一个湖勇知会黄九龙等不必难为奸细,问明有无别情劝导一番释放便了。黄九龙一面起身答应,一面却对甘疯子道:“师兄,你看这事怎么办?如果随便一放,难保他们不再来扰恼。尤其是那尤一鹗老奸巨猾,同金陵单天爵、醉菩提和洞庭湖柳摩霄已是一党,加上艾天翮一般徒弟徒孙正派的很少,难免不与他们合成一气同我们对敌。如果这样,想起来实在难以轻放,可是师父的命令又怎敢违背呢?”这时飞龙师太虽然在葫芦谷料理一切,幻云、双凤等却在堡内,此时也闻信赶来,一听黄九龙因释放奸细踌躇,不等甘疯子答话抢着道:“这也不难,遵着太师傅的意旨留他们两条活命,把他们的功夫废掉,教他们以后不能兴风作浪便了。”她这样一说众人都明白她的主意,是仿照江湖上处治穷凶极恶的法子,用利刃把受刑人的左右足跟后面的两条总筋挑断。这两条筋贯通全身,一经挑断,就是有天大本领也施展不出来,轻身飞越的功夫越发不能做到了。这刑罚虽弄不死人,却比砍头还要狠毒!把一个人活生生的变为废人,施于有功夫人的身上,一旦把多少年苦练出来的功夫轻轻废掉,岂不比死还难受?起初这种私刑只江湖上听得到,后来衙门内捕快也用这种刑罚来对待积案的盗贼,但是也因为这种刑罚主意太毒恐怕结怨遭忌,也不敢常用。此刻幻云一说却非常合黄九龙心思,连声赞成。幻云一听他在众人面前大声赞好,想起自己婚姻不觉面孔一红,姗姗的躲在双凤背后。红娘子从旁看得清楚,向双凤一推,彼此发出会心的微笑。却听甘疯子笑向黄九龙道:“你们这一位的主意高是高极了,但是被师父知道也要遭申斥的,明天我自有法子!保管释放以后不再扰恼便了。”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家谈了一阵也各自散去,依然归房安寝。

到了第二天,黄九龙到后院向陆地神仙、千手观音请示处置奸细的办法。千手观音道:“依我看这种人到后来终是恶贯满盈恶性终难更改,早除灭了他们百姓少受一点凌辱。”陆地神仙笑道:“你的话未尝不是,但是照他们目前的行为还不至于如此,就是叫官府去办也不至于要他们性命的。如果照放虎归山来讲,他们这点本领也显不出多少神通来,权饶他们一次初犯从轻释放便了。俺也懒得去问他们,你们商酌去办好了。”黄九龙应命出来同甘疯子、范高头、王元超等一商量,就聚集男女众英雄在大厅上依次列坐,喝命湖勇带奸细所审。厅下湖勇轰雷似的一声接应,霎时从监牢里捆上天觉僧、尤一鹗来,众人一看两人已折磨得如揉头狮子一般,四五个彪躯大汉喝一声:“进去!”便把两人脚不沾地的直拥到黄九龙面前,两旁齐喝一声跪下!天觉僧凶目一瞪,放开破竹般喉咙大喊道:“山野草寇休得擅作威福,要杀便杀,罗汉爷誓不皱眉。”黄九龙一声道:“亏你也称佛门弟子,你师父尸骨未寒便把你师父遗言置诸脑后。你们要知道,你们师父将这批财宝奉献我们完全是天良发现的举动,我们岂希罕这点财宝?无非替他赎罪罢了。至于我们在此的行为是不是山野草寇,外边自有公论。我们的抱负说与你们听,也是对牛弹琴。你们既然轻举妄动被人生擒,只怪你们自己太不量力。现在我们要你们两人性命无非举手之劳,但是我看你们,身的功夫也是不易,这样自己轻生未免太不值得!把你们死去师父的面子,也被你们丢尽了。我现在看你师父面上权饶你们一次初犯,放你们一条生路,如果你们还不知悔,放走以后再来无理取闹,那时擒住休怨俺们心狠手辣!”说毕便向左右喝一声:“松绑!”不料天觉僧发了牛性,瞋目大喝道:“老子生有处死有地,谁希罕你们假惺惺的释放?快快替老子送上西天,再过几十年老子再同你算账!”

他这一发牛性却急坏了旁边一声不哼的尤一鹗,慌连连向天觉僧使眼色叫他不要多嘴,免得送命。无奈天觉僧气得眼也红了,哪理会得到这些地方。可是他们两人这样情形,上面座上的甘疯子早已看得一清二楚,胸有成竹破袖一甩,向左右喝一声:“且慢松绑,把两人直搭出堡外去俺来替你们送行。”尤一鹗一听送行这句话立时脸色大变,向黄九龙道:“既承你们释放俺们当然感激,从此绝不再来便了。我们这位师兄生性鲁莽诸位请原谅一点,我来劝他出去便了。”黄九龙一声冷笑并不答理,一摆手,四五个湖勇喝声:“走”把两人直叉出去了。甘疯子倏的立起身向众人道:“我打发他们去了便来。”黄九龙会意笑道:“师兄辛苦了。”说毕甘疯子大踏步走了出去。走到堡外抬头一看,湖勇们簇拥着天觉僧、尤一鹗立在对面照壁底下。甘疯子笑嘻嘻过去,伸出蒲团般的巨掌,冷不防先从尤一鹗背后在腰眼里拍的一掌。尤一鹗手脚捆住焉能躲闪?猛的机伶伶一个寒噤已是实胚胚的着了一掌。这一掌不要紧,可把他一身点穴功夫都化得烟消云散了。这种功夫是内家独得之秘,陆地神仙门下也只有钱东平、甘疯子得此秘传。当时尤一鹗着了这一掌虽然不痛不痒,却已知道不好,只大喊一声:“罢了,罢了。”不料甘疯子又一转身举起掌来正待向天觉僧如法炮制,猛一转念此人无非是个莽夫,也没有什么大后患,便笑了一笑道:“便宜你吧!”向湖勇们喝声:“松绑”便七手八脚的把两人周身绑束解开,齐声笑喝道:“快走,快走,下次再来没有这样便宜了。”天觉僧兀自气咻咻的想破口大骂,忽然一眼看得尤一鹗垂头丧气簌簌的掉下泪来,天觉僧连连顿足道:“师弟,你把我们脸丢尽了!想不到你平日何等威风,怎么到了这儿变成这样脓包?简直小孩子般撒起酥来了。我算上你的当,悔不该同你来这一趟。”尤一鹗一听天觉僧说出这样话来,益发羞愧交并,一言不发一转身直向碉外走去。天觉僧也不禁不由得跟在后面,走出四重碉堡。甘疯子暗暗命几个湖勇监视在两人后面,自己立在堡外呆了半晌,差去的湖勇回来报道:“那两人一先一后走到湖边,那俗家装束的猛然向湖心便跳,却因身体软绵绵的跳得不远被后面的和尚夹脊抓住。只见他们两人抱头哭了一场,那和尚指着堡内大骂了一阵,才寻着一只渔舟一齐渡过去了。”

甘疯子呵呵一阵大笑正想回身进内,忽见照壁后面急匆匆转过一人,一身行装,扛着一柄雨伞一个包狱,一阵风似的向堡门赶来,后面还跟着许多看守碉堡的湖勇。甘疯子看得很诧异,立定身留神一瞧,不觉咦的一声呵呵大笑道:“幸会幸会,真想不到你会驾临,也不知哪一阵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那人一见甘疯子在堡门外,紧趋儿步一抹满头大汗喘吁吁的说道:“甘老英雄,多日不见小老儿浑想不已,所以特地来湖拜谒,顺便看看我那位包侄女。”原来此人就是萧山迎宾宿店的店东来锦帆,后面跟着的碉上湖勇看得甘疯子认识,也就不声不响地回身看守碉堡去了。当下甘疯子拉着来老头儿走进堡内,直领到厅上与众人相见。

黄九龙等一看来老头神色慌张无故到来,便觉得其中定有事故。大家寒暄一阵,请他坐下细细一谈,才知来锦帆到来果然不出所料,还是杭州抚台将军等一般官僚甩威权逼他到太湖来的。因为荣藩台弄巧成拙,事后觉悟知道上了幻云母女两人的当,在他揣测,还以为皇上特旨捉拿飞贼也许就是他们两人。杭州官绅们的窃案和自己藩库内的银两还不大要紧,只有特旨着他身上查缉的钦案如何弥缝得过去?只急得他在藩台衙门内废寝忘餐坐立不安。哪知有一天晚上又发现了床前留刀寄柬,巡抚衙门内也照样来了这一手,下把几个大官僚吓得屁滚尿流。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有几天功夫,杭州驻防的将军也奉到八百里加紧密旨,叫他会同荣藩台同巡抚各员办理此案。荣藩台也同时奉到偃王爷的密札大大训斥了一顿,如果再不破获立刻摘去顶戴,发充军台效力。这一来把荣藩台那条老命生生便要急死,幸而巡抚比他阅历略胜一筹,又去请到那位萧山县太爷来磋商办法。萧山县回来又去请教来锦帆。来锦帆一听题目越来越大,慌一口回绝。哪知萧山县秘密的在巡抚将军面前把来锦帆三字说了出来,还上了一条绝户计,说如果要他出力必须恩威并用。于是巡抚连夜用军令把来锦帆提过江去,却用好言抚慰。命他上太湖来探听幻云这般人的行动,倘然能够解获来省,非但重重厚赏还立时保举一个大小前程。一面却把来老头家小统统软禁起来,作为抵押。这一来,来老头只有硬着头皮到大湖来了。“俺明知上面官厅不怀好意,最可恨萧山那位县太爷只知自己巴结上司升官发财,把俺一家老小都卖掉了,看来做官的没有一个好人。可是俺生生葬在里而如何解脱得来?只有拜求甘老英雄同黄堡主救俺一家,非但俺至死不忘大恩大义,就是俺一家老小也感激不尽的。”来锦帆说罢眼泪儿簌簌下,突的伏下身爬在地上向众人直叩响头。

甘疯子呵呵大笑,一伸手把他扶起纳在座上,大笑道:“我的老掌柜,你这手黄盖苦肉计似乎用得不大合窍。你如果想俺们替你解这个死结保你平安无事,或者可以。如果凭官厅一条苦肉计想弄真赃实犯,好让萧山县官升三级,这就梦想了。”甘疯子这样一说,来老头霎时面色如灰全身筛糠般直抖起来。恰好这时包翩翩在后院闻来老头到来,同双凤、幻云、白飞燕、红娘子等走出厅来,刚走到屏风背后,听得来老头、甘疯子对答的话,明白来老头的来意。一挺身转过屏凤走到众人面前,向来锦帆说道:“侄女在屏后已听出老叔为难情形,这桩事细究起来都由侄女身上而起。侄女跟老叔上杭州见了官厅一口认住,便没有老叔的事了。”

包翩翩这番话原来是小孩子天真烂漫的主意,无非看得来老头愁眉苦脸一时心有不忍罢了。哪知这番话比打还凶,来老头益发受不住了。你道为何?包翩翩并非案中人,头一次已来了一手李代桃僵,在江湖义气上讲来,只怪来老头年老洗手的人什么又贪名图利起来。此刻包翩翩随意一说,不是明明又挖苦来老头吗?来老头一听包翩翩的话,简直难过得答不出话来。猛然包翩翩面前人影一闪,幻云、白飞燕立在中间笑向甘疯子说道:“看来这桩事俺们两人还得到杭州一趟才行,免得这位老先生从中为难。”来老头一听两人口吻急抬头向她们一看,却不认识,甘疯子冷笑一声道:“我的老掌柜你瞧清楚没有,这位便是内宫钦犯,这位便是荣藩台的假太太。两位要犯都在你而前,你是此中老手,应该怎样你想主意吧!”甘疯子的口锋越来越凶,只把来老头弄得置身无地。

黄九龙、王元超知道自己二师兄素来看不起这种人,来老头一进门又说出官厅押起家小的一番老调儿,越发不以为善,所以当面挖苦了一阵。黄九龙看得过意不去,笑道:“这小事一桩,何必焦急?来老丈远来不易,敝人应该稍尽东道之谊,如果来老丈真个甩开朋友交情专讲公事的话,俺们倒不便招待了。好在来老丈退职多年此番也是没法,我们也要原谅来老丈的苦衷。”黄九龙刚说到此处,陆地神仙同少室山人飘然出来,众人一齐离座起立。包翩翩在来老头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来老头吓得一身冷汗!一看陆地神仙这样神仪莹澈光华照人真象神仙一般,情不自禁的矮了半截捣蒜似的叩起头来。陆地神仙一摆手,王元超便把来老头从地上扶起代为禀白一番。陆地神仙回顾少室山人道:“你看这事应该怎样办才对?”少室山人笑道:“这种事江湖上早有例子,也用不着本人出马,随便派两位了事的人跟这位来掌柜报案去,销了来掌柜的差使,来掌柜脱了这层千斤千系,以后如果还乐意再管闲事的话那就自讨苦吃了,便是这层干系脱卸以后,在来掌柜自己也要想个退步才好。至于跟去的两个人如何回来那就不用管,我们自有法子的。我这话,不知道来掌柜意下如何?”来锦帆吃了多年江湖饭,岂有不懂这番话的意思,慌恭而敬之同少室山人作了个长揖然后说道:“承道长训论,小老儿感激异常!倘蒙诸位英雄赏个面子让俺脱了是非,以后小老儿自有办法绝不再出来现世,能够在家中了此余年已是诸位的恩赐了。”说毕又叩下头来。陆地神仙笑了一笑向甘疯子道:“你们酌量派两个人跟他去便了。”说毕便同少室山人扬长出厅,自去游山玩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