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平开始注意这对方四十三号的三层阳台,是在那两个西装青年站在那里鬼鬼祟祟谈话之后,到眼前为止,这已是第五天。就在这第五天的上午,对方阳台上又有一种较前更新奇的东西,直刺进鲁平的眼帘。

所谓更新奇的东西,却是许多纸牌,齐整地贴在对方法国长窗左侧的墙上。细数这纸牌,一共是十三张,分为三个横行粘贴在那里。第一行,共四张纸牌,是:“5”“A”“3”“3”;第二行五张牌,是:“5”“7”“A”“3”“3”;第三行,又是四张纸牌,却是“K”“4”“3”“3”。这总共十三张的纸牌,其中“三点”的数目,竟占据了六张之多!

最可疑的是:这许多纸牌,一律都是红色,而又一律都是心形的。这十三张红色心形的纸牌之中,那神秘的“三点”,共计六张。连第一天在这三十三号屋里捡到的二合为一的一张,计算这种同色同点的纸牌,前后共已发现了八张。

从这纸牌上面可以见到,对方这家四十三号的屋子,和这里三十三号的屋子,两者之间,必有一种幽秘的连带关系,那是无疑的了。

可是,当时鲁平呆望着对方的阳台,想来想去,竟想不出这问题的枢纽究竟在什么地方。于是,他把那十三张纸牌的数字,以及排列的方式,小心地抄了下来。他索性回进屋内,燃上一支纸烟,用心思索起来。

他开始作如下的推测:——

他想:这第一行的纸牌——5A33四张,也许是暗指一种约会的时间和地点而言。姑且假定:5A二字,是指早晨的五点钟(英文以AM二字母代表上午);33二字,就是指这里三十三的屋子;那么,第二行的57A33,连带可以假定为——由早晨五点钟至七点钟。不过第三行的K433四个字,应作什么解释?还有,以前日历上的A33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鲁平尽力喷着烟,尽力苦苦地思索。费掉了好多的时间,只觉得想通了这一边,却阻塞了那一边;想通了那一边,却又窒碍了这一边。最后,只觉得越想越多阻碍,越想越不得要领。

其次,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也使鲁平怀着非常的苦闷,而无法加以打破。就是——他见对方阳台上,总是静悄悄地,不见半个人影。计算自从那张怪异的日历挂出的那一天为始,从此连那两扇长窗,也不很见到敞开的日子。至于那个搬演连台魔术的主角,究竟是个何等的人物,当然也格外无缘拜会。这一点,已属非常可异;还有更可疑的是——每逢自己十分注意的时候,对方这阳台上,明明阒无一人;单等自己回进了屋子,转转眼,对方的陈列立刻已变换了新鲜的花样!这种情形,岂非也是神秘之至!

复次,鲁平觉得对方这种神奇的搬演,无疑的,那必定又是一种什么暗号。既是暗号,应有一个接受暗号的对方;而这接受暗号的人,想来也必定就在这里附近的几座屋子中。然而非常可怪!鲁平在暗地里,这样时时刻刻密切注意,但自始至终,却从不曾在四周的屋子里发现过一个可疑的人物。以上这一点,也是绝对可疑的一端。

可笑!我们这位聪明人物,自从踏进了这座三十三号的屋子以后,他简直像踏进了一座魔鬼所设的八阵图,用尽心力,只觉得无法揭开眼前的重重烟幕。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前的难题,还没有解决,接连着从另一面,陡然又遇到了一种极堪注意的发展。

这一天下午,鲁平在村道里,忽又瞧见那个工头模样的壮汉和那个工装青年,第二次又到这三十三号屋的近边来窥探。当时,鲁平站在二层楼后部的月牙形阳台上,他听得那个工装青年向那个壮汉说:“这屋子的号数,你没有弄错吗?”

只见那个壮汉闪动着三角眼,坚决地回答说:“清清楚楚,瞧见这家伙站在这三十三号的楼窗口,哪里会弄错!”

这两人鬼鬼祟祟,指点了一阵,最后,眼看他们带着满脸的失望,便向村道外边走了出去。

鲁平自这两个诡秘的家伙第一次来窥探,就已起了疑念。只因略一迟疑,失了追踪的机会。今天见这二人竟又旧地重临,觉得不能再把机会轻轻错过。于是急忙下楼走出屋子,悄然尾随在两人的身后。

本来,已是两人在前,鲁平在后,双方之间有着相当的距离。不料,当那两个家伙走过横马路之后,忽然路旁的交通指挥灯,由绿色一变而为红色,给横堵里车辆一间隔,鲁平竟不及赶过去。这一来,便耽误了好些时间。待到他越过横马路时,只见那两个家伙已从容跳上路旁一辆预待着的白牌汽车,霎时像箭一般驶去了。看这样子,分明他们到这里来窥探,在事前早有一种很精密的准备。

鲁平站在路边,眼望着他们绝尘而去,一时竟无法加以追赶;甚至,他连那辆白牌汽车的号数,也不曾看清楚。失望之余,他不禁伸手在自己头上重重敲了几下。他自己恨恨诅咒着道:“你这东西,上了一点年纪,竟会那样的不中用!”

他带着一种极度懊丧的心理,拖着沉重的步子退入村道。刚待举足回进这三十三号的屋子,一眼瞧见隔壁三十四号的后门口,走出了两个年轻的女子——不!与其称她们为女子,还不如称她们为女孩比较的切实一些。前面的一个,是学生的装束,年龄至多不过十五岁。这女孩的面貌,不能说是怎样美,但一双活泼的眼珠,却显得特别的动人。那跟随在后面的一个,年岁与前者相仿,打扮却像是个使女。

这两个女孩,正待举步向外,忽听三十四号的门内,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高声地喊着:“三三!你回来,你爸爸有话和你说。”

这一声呼喊,几乎在鲁平的耳膜上刺上一个洞。他眼望着那个学生装束的女孩,带着她的使女,惊鸿一瞥似的重复回进了三十四号的屋子。当时鲁平站在自己三十三号的门口,一时简直完全呆怔住了!

他暗忖:“呵呵!真神秘呀!当前种种问题,已被许多‘三’的数目搅到眼花缭乱,而今天,意外地竟又发现这邻屋中的女孩,名字也叫‘三三’!照这样看,这一个关于‘三’字的神秘的漩涡,竟是无限制地在多方面中继续扩展着!这岂非是不可思议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