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劲,我被那作响的门窗惊醒了。举眼四望,但见青光照壁,万象苍凉,身上一阵阵寒战,连忙拖过棉被来盖上,极力闭上眼,但是有什么用呢?越想睡,睡魔越不光临。悄悄数着更筹,不久东方发白了。弄堂里已有倒便桶的呼声,卖油条的叫卖声,这些杂乱的声音,虽使我觉得不耐烦,但因此倒压下了我的愁思,竟有些昏然想睡了。

朦胧间,似乎有人在叫我,张开眼一看,原来是瑞玲来了,她坐在我的床边,怔怔地望着我,慑嚅着说道:“你的脸色,怎么这样红?”她一下伸手摸我的额角,不禁失声叫道:“你发烧了!”

瑞玲望着我只是叹气,她含了一包同情泪低声劝我:“看开些!”

我说着禁不住一股酸浪涌上心头,这一些咸涩的眼泪,再也咽不下去了。

我不能怪她不近人情,可是“看开些”这句话,在我实在觉得亦太不关痛痒了。一个人要是能看开些,还有生活的趣味吗?还有生活的力量吗?无论谁遇到难关时,都以“看开些”解之,那么这死沉沉的世界再不会有新局面发展了;就是革命家,也就是因为这一点“看不开”的心,才肯拼命,不惜以一切去奋斗呵。不过,我是明白瑞玲这时候的心情,她无力来解释我的愁结,除了劝我“看开些”,她还能更说什么呢?所以我也只能向她点头,表示承受她的好意了。

“发热有什么关系?假使就这样死了,倒免得活受罪呢!”

下午瑞玲带了一个医生来看我,说是受了凉,吃了一些发散剂就好了。瑞玲替我买了些药来,看我吃过,她才怏怏地回去,我对于她的热情,只有流泪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