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地来到上海的国民党“大员”,第一个是吴绍澍,他的头衔之多,足以骇人:(一)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兼上海特别市党部主任委员,(二)三民主义青年团上海支团部支团长,(三)国民政府上海政治特派员,(四)军事委员会上海军事特派员,后来又加上(五)上海市副市长,及(六)上海市社会局长,党政军民一手抓,声势之盛,气焰之高,无以复加。除市党部和三青团支团部以外,还设立了政治、军事两特派员公署,爪牙密布,四出查封并接收寇产逆产。因为他一身兼党政要职,所以许多汉奸都钻他的门路,贡献财物以取得谅解。据极不完全的估计,他在一个月以内,接收到一千余幢房屋(多数是洋房),八九百辆汽车,黄金在一万条以上(解放区的报上说是二三千条,实在太低估了吴主委,据说单是李士群的内弟叶耀先一人就送给他一千余条),其他珠宝无算。日本“弘报部”(陆海军及大东亚省联合组成的宣传机关,敌伪出版机关的旧报纸的配给者)的存纸五万余令,也经钱芥尘拉拢,由日本大使馆的福间领事送给了吴绍澍。(钱芥尘是《晶报》的老板,“八·一三”战役结束,即受日方津贴以《晶报》作侧面宣传,并供给敌人情报,一方面又与国民党的冯有真、吴绍澍等互通声气。这次吴绍澍等取得了日本的纸张——虽然那本是应该交给中国的东西——据说对钱极为嘉许。)

因为他权大势盛而金条更多,所以引起别人的不满。据传钱大钧在重庆曾对人说:“上海既有了吴绍澍,我也用不到去了!”这句话传到上海,吴绍澍一想不妥,马上领衔电迎“钱市长迅速来沪”。

汤恩伯、钱大钧、戴笠等相继到沪之后,吴绍澍的气焰较低,各方面都有对他不利的传说(主要是为了他捞得过多,太肥了),他放出空气说:“上海市政府即将改组,市长将由朱家骅继任。”因为他是朱家骅一手提拔的,关系最切,弦外之音,就是“反正我吴绍澍在上海的势力是不会倒的”。戴笠到了上海,拼命搜集吴绍澍的错处,接二连三地向重庆报告,据说重庆来电召吴去,但吴捱着不去,希望有人转圜。到了十月底,他正坐着某汉奸送给他的保险汽车出外,在路上被人打了四枪,手枪子弹打在保险玻璃上当然毫无损伤,但吴不免有些吃惊。事后调查,证明是戴笠派人吓他,他知道捱着不走是不行了,十一月三日始飞到重庆去。不久之后,副市长就换了前任工部局会办的何德奎。据说在重庆曾有人主张枪毙吴绍澍,“以肃官箴”,但后来有人为他缓颊,说:“吴绍澍是中央所派到上海去的第一个大员,如果办了,与中央面子有关。”

另一说:吴绍澍的能够回上海,是和戴笠妥协的结果,妥协的条件,是吴绍澍送了相等于两万条黄金价格的财产给戴笠。

军事特派员公署的负责人是“秘书长”周孝伯,据说他发的财仅次于吴绍澍。周孝伯原来是吴开先的秘书,一九四一年被捕后即公开附逆,任周逆佛海所辖“中央信托公司”要职,发了卖国财,在国际饭店与舞女小花狗(外号)结婚,极富丽奢华之能事。后因投机失败,“小花狗”下堂求去,周孝伯逃债逃到屯溪,一年后又以“中央人员”的姿态回到了上海。因为他和奸官奸商都有一些“交情”,所以那里有物资可搬,那处有油水可揩,什幺人可以骗,什幺人可以吓,什幺地方可抢,什幺房子可封,驾轻就熟,便利得很,所以一到就发了不少财。

社会部特派员陆京士接踵到了上海,因民众团体都由市党部派人整理,他无从控制,因此与吴绍澍暗斗甚烈。陆京士和吴绍澍都是杜月笙的门生,但吴并不把杜放在眼里,陆即运用杜门诸关系反吴;同时因戴笠不满意吴绍澍,陆与戴及贺衷寒素有联系,戴委陆为“工人忠义救国军总指挥”,向伪警察局取得一些枪枝,成立总指挥部。由于吴陆两人的争夺“工运”领导,大家向失业工人骗取会费,而且还害了一部份工人去吃冤枉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