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古吟十章(並序)

澤於易、春秋二書,自束髮即有志,然求之三十餘年,甫得緒端,蓋思慮之至,通乎鬼神,心誠求之而不狃於曲説小見,是以天亦憫其勞,啓其愚,而卒相其成也。暇日,援筆作思古吟十章,叙其始者之艱難,中焉有得於髣髴而未備,最後則若親見聖人,提耳而面命之。或有能譜琴者,采其辭意,爲之聲調,援而鼓之,亦足以少慰其平生。

其一章曰:有一人兮,温温其恭。學不厭兮,教思無窮。去之將二千載兮,莫繼其蹤。思而不可見兮,吾將曷從?

二章曰:有一人兮,閒居而優游。詩、書、禮、樂兮,十翼、春秋。肩類子産兮,其顙如堯。淑我後人兮,使我瘳。思而不可見兮,中心摇摇。

三章曰:有一人兮,後千載而長存。天地其道兮,河漢其文。我有冠裳兮,孰知我原?思而不可見兮,中心悁悁。

四章曰:有一人兮,代天而行義。尊王黜亂兮,復古其志。變史爲經兮,百世昭示。去之久遠兮,孰測微意?思而不可見兮,使我忘寐。

五章曰:有一人兮,太極合德。君子之謙謙兮,曰五十而學易。羲、文、姬旦兮,先後揆一。端倪曉示兮,舒泄幽密。去之久遠兮,神秘其迹。思而不可見兮,使我忘食。

六章曰:有一人兮,尼首而河目。象環之佩兮,温其如玉。文章焕爛兮,斯道長續。存榮没哀兮,大成者獨。我思入神兮,如見其復。瞻前忽後兮,惟日不足。

七章曰:有一人兮,天高而日光。蒙倛其面兮,禹湯之長。我思入神兮,夢至其傍。膝行而有請兮,冀一涉乎津梁。憫微衷之拳拳兮,忽若洗髓而滌腸。酌我以井冽之泉兮,被我以坤文之裳。去我扄鐍兮,謂我其臧。亦戒以世俗之夸談兮,曰吾非素王。汝克復予之常兮,予無汝忘。

八章曰:有一人兮,衣逢掖而冠章甫。上律天時兮,下襲水土。纍纍其容兮,背若微僂。祖述堯舜兮,憲章文武。我思入神兮,恍爾而遇。俯伏下風兮,將泣而訴。憫中誠之拳勤兮,忽獨與處。授我以三絶之編兮,與我心語。介我於文王、周公兮,遺我以二百四十二年之魯。忽然而醒兮,有涕如雨。

九章曰:有一人兮,翼翼小心。順其天兮,演易示人。屈伸消長兮,默識其故。吉凶悔吝兮,曷爲而無。因崇陽兮抑陰,福善兮禍淫。因孔氏以膝行乎王之前兮,測其原而益深。豁然悟兮,日月昭臨。噫!人有尊卑兮,道無古今。噫!人有尊卑兮,道無古今。

十章曰:有一人兮,赤舄几几。制作孔備兮,之才之美。文王我師兮,親爲父子。申以爻辭兮,如掌之示。去之久遠兮,玄理蒙蔽。胡然而險阻兮,胡然而簡易。因孔氏以膝行乎公之前兮,發其機於久秘。恍然而悟兮,神授天啓。洩洩融融兮,恢我樂地。嗚呼!蘋藻之微兮,足以薦貴。嗚呼!蘋藻之微兮,足以薦貴。

六經辨釋補注序

先聖王之教士也,以詩、書、禮、樂爲四術。易者占筮之繇辭,春秋者侯國之史記。自夫子贊易、脩春秋之後,學者始以易、春秋合先王教士之四術而爲六經。經焚于秦而易獨存,經出于漢而樂獨亡,幸而未亡者若書、若禮,往往殘缺。惟詩與春秋稍完而已,漢儒專門傳授,守其師説,不爲無功於經,而聖人之意,則未大明於世也。魏、晉而唐,注義漸廣,至宋諸儒而經學之盛極矣。程子之易,立言幾與先聖並,然自爲一書則可,非可以經注論。若論經注,則朱氏詩集傳之外,俱不能無遺憾也。後儒於其既精既當者,或未能嚌味其所可取,則於其未精未當者,又豈人人而能推索其所未至哉?予嘗於此,重有焉,而可與言者,甚鮮也。蜀儒黄澤楚望,貧而力學,往年初識之於筠,今年再遇之於江,讀易、詩、書、春秋及周官、禮記,悉欲爲之補注。補注之書未成,而各經先有辨釋,宏綱要義,昭揭其大,而不遺其小,究竟謹審,灼有真見。先儒舊説可從者,拳拳尊信,不敢輕肆臆説,以相是非。用功深,用意厚,以予所見明經之士,未有能及之者也。晚年見此,寧不爲之大快乎?楚望不輕以示人,而德化令王君乃爲鋟梓以傳,予歎美之不足,因以諗于學者,蓋必於諸經沈潜反覆,然後知其用功之不易、用意之不苟云。年月日臨川吴澂序

易學濫觴、春秋指要序

楚望父之注經,其志可謂苦矣。易欲明象,春秋欲明書法,蓋將前無古而後無今。時出其所得之大示人,而全注未易成也。每以家貧年邁,弗果速成其注爲,嗟世亦有仁義之人,能俾遂其志者乎?予所不能必也。道之行與,命也!愛莫助之,永歎而已。延祐第七立秋之後四日,臨川吴澂書于易學濫觴、春秋指要之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