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间的纠纷大概都是由两口子使用对话的方式解决,在对话中太太至少有充分发表意见的权利。唯有奎尔普夫妇的情形是例外。他们的发言常是限于男方的长篇独白,女的间或来几句告饶的话,但也只限于在很长的间歇里颤抖着说出来的单音字,而且声调也很卑屈尽致。在目前这一个场合里,奎尔普太太甚至很长时间连这样的温和抗辩都不敢说一声,在她从昏倒中苏醒过来以后,只是含着眼泪沉默地坐着,恭顺地倾听着她老爷的责骂。

奎尔普先生很兴奋地滔滔不绝地辱骂,四肢和口鼻做出了多种的抽动和歪斜,即便他太太对他这种表演已经相当司空见惯,这会儿甚至也因惊恐而感到要发狂了。但是牙买加甘蔗酒和由大大的失望所造成的快乐,渐渐平息了奎尔普先生的愤怒,从野蛮的气头上,慢慢降低为冷嘲热讽,数落个不休。

“你以为我死了、完了,对不对?”奎尔普说了,“你以为你成了一个寡妇了,咦?哈,哈,哈!你这个贱货!”

“真的,奎尔普,”他老婆答道,“我很懊悔——”

“谁怀疑这个?”矮子叫道,“你很懊悔!那是当然啦!谁怀疑你很懊悔?”

“我并不是因为看到你健康地回到家里来而感到懊悔,”他老婆说道,“而是懊悔我不该有那样一种信念。我高兴看到你,奎尔普;真的我很高兴。”

老实说,奎尔普太太看到她老爷的高兴程度,远比预期的为高,并且对于他的安全表示出相当程度的关切,按照她的处境看来,这是很难令人索解的。不过对于奎尔普来说,这情形没有给他什么印象,反而使他在他老婆眼睛下面弹指头,又是胜利又是讥讽地苦笑着。

“你怎么能够去那么久,一句话也不告诉我,也不让我知道你的下落呢?”可怜的小妇人问道,抽噎着,“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奎尔普?”

“我怎么能那么残忍!残忍!”矮子叫道,“因为我想这样。现在我还是想这样。我要残忍就残忍。我还准备再出门去呢。”

“不要再去了!”

“不行,一定要。我现在就准备走。我马上就要离开。我打算去哪里便去哪里,想住哪里便住在哪里——在码头上——在办公室——当一个痛快的光棍。你快要成寡妇了。妈的,”矮子尖叫着,“我真的要当光棍呢。”

“你不要那么认真吧,奎尔普?”他老婆呜咽着说。

“我告诉你,”矮子说着,心里很得意这个计划的成功,“我要当一个光棍,一个什么也不管的光棍;我就在办公室里摆上我的光棍堂,我敢保这时间就要来了。同时,你要注意,我不再在什么不得人心的时间里闯到你这里来了;因为我要暗中侦察你,像一只鼹鼠或者鼬鼠一样来来去去。汤姆·斯考特——汤姆·斯考特在哪里?”

“在这里,老板。”奎尔普打开窗子,就听到那个小厮叫喊的声音。

“在那里等着,你这个狗东西。”矮子答道,“提一只光棍的皮包。把它装起来,奎尔普太太。叫起宝贝老太婆来帮帮忙——叫她起来。哈啰呀,哪,哈啰呀!”

说完这话,奎尔普先生抄起了一根拨火棍,慌慌张张地奔往那位善良的老太婆睡眠的亭子间,用铁棍敲门,直到她惊慌失措地醒来,她心里想,一定是她那可人意的女婿有意来谋杀她,报复她对他那两条腿的诬蔑啦。心里存着这种念头,因此她一醒便疯狂地叫喊,如果不是她女儿赶来对她解释清楚,并且恳求她快来帮忙,她也许早就奋不顾身跳出窗子钻到附近一个天窗里去了。金尼温太太听了要她帮忙的一番话,心里稍微有了点底,才穿着一件法兰绒睡衣出来;母女两人又怕又冷,全身发抖——因为时间已经后半夜了——恭顺而沉默地接受了奎尔普先生的命令。为了给她们更大的安慰,这位神经的绅士还故意把准备工作的时间拖长,亲自监督着包装他的衣服;他自己又亲手把盘、刀、叉、调羹、茶杯、茶托以及其他这一类的日常家庭用具放在里面,然后把提包扎好,扛到肩上,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认真地开步走了,那始终不曾放手的酒瓶仍然夹在胳臂下面。一到大街奎尔普便把他那沉重的负担交给汤姆·斯考特,就着瓶口喝了一小口,来兴奋一下,又对准男孩子的头敲了一记,略微显示他的威风,他这才从容不迫地带路前进,在早晨三四点钟之间到达了码头。

“好痛快!”奎尔普说,他摸索着走到木头办公室,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门,“了不起地痛快!八点钟叫我,你这个狗东西。”

再没有什么正式道别或者解释,他提起皮包,把他的侍从关在门外,然后爬上写字台,像一只刺猬似的在一件旧的船上穿的大衣里缩成一团,睡熟了。

汤姆·斯考特按照指定的时间把他唤醒,由于连日过度疲乏,他醒得很困难。奎尔普命令他找几块破木片在院子里生火,准备一些早餐的咖啡;为了这顿饭吃得更好一点,还交给了他一些零钱,叫他买点热面包、牛油、糖、亚茅斯熏鱼以及其他过日子用的东西;于是在几分钟之内一顿香喷喷的早餐便摆在桌上了。矮子尽情地享受这些丰富的食品;他十分满意这种无拘无束、吉卜赛人的生活方式(这是他常常计划着的,只要有机会就拿它作为解除婚姻约束的办法,并且也作为一种使奎尔普太太和她母亲不断忧虑和挂心的最好策略),开始忙于改进他退隐地方的工作,要把它弄得更合用更舒服些。

因此,他便走到附近一个出售航海用具的地方,买了一张旧吊床,按照船上的方式把它吊在办公室的屋顶上。他又在同一间霉湿的木屋子里装上一个旧船炉,一条生了锈的烟囱由屋顶穿出冒烟;这些布置完成之后,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兴观察了一番。

“我有了一个像鲁滨孙[1]的乡庄,”矮子说着,得意地顾盼这些设备——“一个孤独的、幽僻的、荒岛式的地方,在这里完全可以独自一个人做些当做的事了,不怕侦探也不怕谁来窃听。这附近一带没有人,只有老鼠,而它们又是很美、惯会偷偷摸摸、行动极为诡秘的家伙。我将像一只小蚱蜢在它们中间跳动[2]。我要找到一个像克立斯托佛那样的人,把他毒死——哈,哈,哈!不过正事——正事——在高兴的时候也不能忘记正事;今天早上的时间又白过了,我敢说。”

他下令叫汤姆·斯考特好好等他回来,不要拿大顶或者翻斤斗,同时更不要脑袋向下用手走路,违反了严惩不贷。说完,矮子便跳到一只船上,渡到河对岸,然后快步走到贝威斯村中斯威夫勒先生常去消遣的那家酒馆,正赶上那位绅士独自一个人坐在昏暗的饭厅里进午餐。

“狄克,”矮子说着,头从门口伸进来,“我的爱物,我的徒弟,我的宝贝,嘿,嘿!”

“唔,你来了,是你吗?”斯威夫勒先生答道,“你好吗?”

“狄克怎样?”奎尔普反问道,“乳精办事员[3]怎样,咦?”

“怎么,有点发酸,阁下,”斯威夫勒先生回答道,“开始变成奶酪味道了,实在的。”

“这是怎么回事?”矮子说着,走向前来,“难道萨丽对你不客气吗?‘在千千万万的漂亮姑娘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4]咦,狄克?”

“当然没有,”斯威夫勒先生答道,很庄重地吃他的饭,“没有人比得上她。她的私生活简直是一个谜。”

“你有些不痛快的样子!”奎尔普说着,拉过一只椅子来,“怎么回事?”

“法律对我不适宜,”狄克答道,“它不够潮润,限制太多。我一直想逃走。”

“呸!”矮子说,“你要跑到哪里去呢,狄克?”

“我也不知道,”斯威夫勒先生答道,“去高门[5],我想。也许有一天钟会响着‘回去吧,斯威夫勒,伦敦市长大人’。惠廷顿的小名也叫狄克。我倒希望猫儿到处缺少[6]。”

奎尔普钩起了眼睛看着他的同伴,显示出一种好奇的滑稽面孔,耐心地等待他做进一步的解释;但是斯威夫勒先生却不急于说明,他只是非常沉默地慢条斯理地吃他的饭菜,最后才把盘子推开,仰到椅子里,抱起双手,忧郁地注视着火炉,里面的雪茄烟头正在无缘无故地冒烟,送出一股香味来。

“也许你喜欢一块饼吧,”最后狄克说了,转过头来对着矮子,“欢迎你来一块。欢迎你尝一尝,因为它是你制造出来的。”

“这话怎讲?”奎尔普说。

斯威夫勒先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又小又很油腻的小包包,慢慢把它打开,展示出一块厚厚的葡萄干饼,好像是很难消化的样子,上面敷着一层白糖,约有一寸半厚。

“你说这是什么?”斯威夫勒先生问道。

“样子像结婚蛋糕。”矮子回答,苦笑着。

“你说这是谁的?”斯威夫勒先生问道,心情非常平静地用鼻子擦着那块点心,“谁的?”

“不会是——”

“对,”狄克说,“一样。你用不着提出她的名字。现在没有那个名字了。她现在叫作柴格斯——莎菲·柴格斯了。唯吾之爱较没有木腿的人还要深且长兮,吾之心兮,吾之心为莎菲·柴格斯而寸碎[7]。”

斯威夫勒先生出口成章地把民谣改编为适应他自己苦难处境的词句,然后重新把果饼包好,两手夹起来把它拍平,揣在怀里,扣好纽子,抱起胳膊来。

“现在,我想你该满意了,阁下,”狄克说道,“我希望福来德也会满意。你们共同和我过不去,我想你们该欢喜听这消息的。这就是我应得的胜利,对吧?这正像那个同名的古土风舞,里面有两位绅士和一位女士,一个人得到她,另外一个人失败了,只好一拐一瘸地跟在后面露着可怜相茫茫然而去。但是这是命该如此,而我的命运就是注定倒霉!”

斯威夫勒先生的情场失意使丹尼尔·奎尔普心上欢喜,但是他隐而不露,却采取最有效的办法安慰他,揿揿铃,叫了些玫瑰酒(就是说,这类颜色的酒),很敏捷地转了回来,借着嘲弄柴格斯和颂扬单身汉的幸福来祝贺斯威夫勒先生。这举动给了斯威夫勒先生很深刻的印象,再一想真的没有人能反抗自己的命运,于是一会儿工夫他的精神大大焕发起来,便向矮子叙述了他接受喜饼的经过,那好像是由两位仍旧保持瓦克尔斯小姐头衔的人亲自送到贝威斯村的,她们吃吃地笑着,欢欢喜喜地在办公室门口递给他。

“哈!”奎尔普说,“不久该轮到我们吃吃地笑一番了。这件事倒提醒了我——你说起过吐伦特——他在哪里?”

斯威夫勒先生解释说,他那位有信用的朋友最近接受了一个活动赌场的负责职务,当时正在大不列颠有冒险精神的人物中间做职业性的旅行。

“那很不幸,”矮子说,“因为实在我是找你问问他的消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狄克;住在那边的你那位朋友——”

“哪一个朋友?”

“住在二楼上的。”

“怎么样?”

“住在二楼上的你那位朋友,狄克,可能知道他一些消息。”

“不,他不会知道。”斯威夫勒先生说,摇摇头。

“不会!不会,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奎尔普附和着说,“但是如果我们把他们拉到一起,狄克,正式介绍一下,谁能说福来德不能像小耐儿和她外祖父一样有用——谁能说不能使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发一笔财,并且通过他,岂不是你也可以捞一笔,咦?”

“怎么,事实是这样,你瞧,”斯威夫勒先生说道,“他们已经拉到一起了。”

“已经拉到一起了!”矮子叫道,怀疑地看着他的同伴,“通过谁的介绍?”

“通过我的。”狄克说,有些为难的样子,“上次你在那边看我,我没有对你说起过吗?”

“你该知道你没有说起过。”矮子答道。

“我相信你说对了,”狄克说,“是,我没有说起过,我想起来了。唔,对的,就是在那天我把他们拉到一起了。那是福来德的建议。”

“那么结果怎样呢?”

“怎么,在我那位朋友知道福来德是什么人以后,并没有掉眼泪,也没有慈祥地抱住他,告诉他他是他的外祖父,或者是他外祖母假装的(如我们所预料的),却大发雷霆;用各种难听的话骂他;说小耐儿和老绅士的受苦受难,多半是由他的错误所造成;更不曾暗示我们喝点什么;并且——并且,一句话,简直就是把我们赶出了他的房间。”

“那倒奇怪了。”矮子说,默想着。

“当时我们两人也是这么说来着,”狄克镇定地说道,“但这是真的。”

奎尔普显然为这个消息而感到踌躇,他怏怏地沉思了一会儿,不断抬起眼睛望着斯威夫勒先生的面孔,锐利地观察它的表情。但是他没有从那里找到更多的消息,也没有发现什么足以使他认为是他在撒谎的地方,同时又因为斯威夫勒先生在想自己的心事,深深地叹气,显然是为了柴格斯太太的缘故而动了感情,矮子便结束谈话告别,让那个失恋的人独自忧郁地冥想去了。

“他们已经拉到一起了,咦?”矮子说道,一个人独自在大街上走着,“我的朋友倒能抢先我一步了。不过他毫无所获,因此也就不算什么,不过在意图上倒值得注意。我很高兴他把他的情人丢了。哈,哈!这个呆头鹅目前可不能离开法律职务。如果我用着他,我可以有把握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且,他还可以成为布拉斯不知不觉的好暗探,喝上三杯之后便把他所看到听到的统统讲出来。你对我太有用了,狄克,用不着破费什么,只不过随时小小招待一次罢了。狄克,我先要侦察出你们对女孩子所定的计划,以便取得那位陌生人的信任,我不敢肯定这样做是不是值得;但在目前,我们还要维持世界上最好的友谊,这一点还希望你原谅。”

奎尔普这样想着,依照平常他自己所特有的方式,一面走一面大喘其气,重新穿过泰晤士河,把自己关在他的光棍堂里,由于新装的烟囱使满屋子散布着浓烟,一点儿也没有送到外面,当然不会使一般喜欢吹毛求疵的人们感到舒服的。不过这些烦恼并不曾使得矮子对他的新居发生厌恶,反而可以说更合他的胃口;因此他在酒馆里吃了一顿丰富的大餐之后,便燃起他的烟斗,靠烟囱喷吸,直到后来烟雾弥漫,除了那一双红得像要燃烧起来的眼睛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在一阵剧烈咳呛的时候,他便轻轻地拨拨烟气,驱散他面前的浓密雾团,这时他那头和脸也便露出了黯淡的影子。在这种气氛里,任何人都会被窒息死了,但是奎尔普先生精神勃勃地度过了一晚,一直用烟斗和酒瓶自我陶醉,偶然也想来一个悦耳的吼叫,他本想唱一支歌,但是一点也没有音乐的味道(不论是声乐或器乐,只要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他这样娱乐到将近午夜,才非常扬扬自得地转上了他的吊床。

在早上——正当他把眼睛睁开了一半,发现自己的身子特别接近天花板,蒙蒙眬眬地想,一夜之间他一定蜕化为一只苍蝇或者青蝇了——第一个传进他耳朵的声音乃是房间里有人在呜咽着。他侧过身子小心地向下一望,看到了奎尔普太太,然后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才突然怪叫一声,使她大吃一惊——

“哈啰呀!”

“唔,奎尔普!”他那可怜的小娘子叫道,眼睛向上望着,“你可把我吓坏了!”

“我是要吓你,你这贱货。”矮子答道,“你来这里有何贵干?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唔,请你回家去——一定回家去。”奎尔普太太呜咽着说,“我们再不敢那样了,奎尔普;归根说来,那错误还是由于我们着急才发生的。”

“由于你们着急。”矮子苦笑着,“是的,我知道——着急我死得不快。我哪会儿高兴就哪会儿回家,我对你说了吧。我哪会儿高兴了就回去,愿意哪会儿走就哪会儿走。我将变作一个鬼火,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永远围着你的身子转,在你万万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了,永远让你不得安宁,永远使你感到苦恼。你还不滚吗?”

奎尔普太太仅能大着胆子做出一种哀求的姿态。

“我告诉你不必,”矮子说,“不必;如果不是我叫你,你再敢到这里来,我要在院子里养几条看门的狗,又会叫又会咬人——我还要买几架捉人机,巧妙地改造一下,专门捕捉女人——我还有弹簧弹,你一踏到铁丝上就会爆炸,把你崩成碎片。你走不走?”

“请你饶恕我。你一定回去。”他老婆诚恳地说了。

“卜—卜—卜—卜—不!”奎尔普吼道,“等我有了工夫再说;我高兴了也许再回家去,我回去不回去与任何人无涉。门在那边,看见了吗?你走不走?”

奎尔普先生下这最后一道命令的时候,声音很粗,并且还附带地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姿势,好像要跳下吊床似的,他纵然戴着睡帽,也可以穿过大街把他老婆拖回家去的。她一看苗头不对,才像箭一般地飞跑着逃走了。她那位优点很多的老爷抻着脖子瞪着眼睛,直望着她穿过院子;对于利用这样一个机会来实现他的目的,他一点也不懊悔,然后他又说了一些维护他这座宫殿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话,接着发出了一阵无节制的狂笑,便倒在床上重新睡下了。

* * *

[1] 鲁滨孙(Robinson Crusoe),笛福(Daniel Defoe,1661—1731)的小说《鲁滨孙飘流记》的主角。

[2] 原文为I shall be as merry as a grig among these gentry,as merry as a grig,系成语,意为“活泼地跳动”。因有gentry(一群),故采用直译。

[3] 原文作the cream of clerkship,意思是“办事员的精华”或“一等办事员”。Cream本意为“乳酪”或“乳精”,借作“精华”之意。因为下文有“发酸”和“奶酪味道”,故直译。

[4] 引自凯里(H.Carey?—1743)《我们巷子里的萨丽》(“Sally in Our Alley”)一诗。全诗七节,第一节大意是这样:

“在千千万万的漂亮姑娘中,

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萨丽;

她是我心上的宝贝,

而她就住在我们的巷内。

在国土上所有的女郎,

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萨丽一半的甜美;

她是我心上的宝贝,

而她就住在我们巷内。”

[5] 高门(Highgate),伦敦郊区山名,高出泰晤士河面三百五十尺。

[6] 惠廷顿(Richard Whittinton,1358—1423),曾经三度任伦敦市长。他本是个穷小子,当他最初来到伦敦时,攀登高门,感到走投无路,就想重回故乡。但是教堂钟声响了,称他为伦敦市长,要他留下来。他先在一个商人家中当佣工,花了一便士买了一只猫,后来带着它随商人出海到萨拉辛,因为当地多鼠,他便把猫卖给萨拉辛皇帝,发了大财,成为富人和慈善家,曾捐款在高门山上建筑医院和济贫院。山顶有他的石像,手中抱着一只小猫。

[7] 这个民谣大概是歌咏两人同爱一女,结果木腿的人失败了。狄克便自比那个木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