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寻访选胜,二人携手同行。未曾拽入武陵津,只算书呆侥幸。

却说李文仙所拉的人,非是别人,正是胡绘声。这日绘声同着青黼闲步进城,被友人留着吃夜饭。饭后,二人同出新北门,一时叫车不着,遂沿着城河滨走去。绘声却是近视眼,青黼有心同他取笑。一路行来,恰从李文仙门首走过。青黼道:“这女子十分标致,只可惜你是近视眼,看他不真。”绘声闻言,便格外走近些,向着文仙观看。文仙虽然未能接客,却也解得应酬,自从到了花烟间来,却也天天拉得几个客人。却只不是有体面的,总是些车夫、工匠一流。这日看见绘声长袍短褂,带着眼镜,对着他观看,他以为是看中他的了,急忙上前拉住道:“太爷,太爷,到我家吃烟罢。我家烟袋是新的,烟枪是旧的。”绘声吃了一惊,连忙躲避,已被他牢牢地拉着衣袖不放。绘声向来未曾见个此种举动,便问道:“你是做甚么的?”文仙道:“请你家去吃烟呀!”绘声道:“吃甚么烟?”文仙道:“水烟,鸦片烟都有。”青黼在旁看见此种情形,不禁拊掌大笑道:“他不是吃水烟、鸦片烟,只会吃些鼻烟的。你放了他罢。”文仙如何肯听,一定要拉着进去,绘声十分着急,青黼只是冷笑。闹了良久,方才挣脱。绘声埋怨道:“你晓得这里是花烟间,为甚么偏要弄送我过去受这一场侮弄呢?幸得没有熟人走过,倘然遇见熟人,岂不难为情么?”青黼道:“逢场作戏,这又何妨呢?”说着,二人一径走到四马路。此时四马路新开了一家书场,叫做“也是楼”,恰恰在西荟芳对面,专门招些女校书在那里弹唱。绘声便拉了青黼去听书。

上到楼上坐下,绘声故意走到栏干上靠着,暗暗招手,叫堂倌来,说道:“你到对过胡宝玉处,叫他亲自过来唱书。”堂倌道:“他是不唱的。”绘声道:“你不要管,你只说姓康的客人在此,他自然来了。”堂倌领命而去。绘声依旧坐下。少顷,堂倌来回道:“他说不会唱不来呢。”绘声点点头,青黼也不理会,停了一会,书场散了。

绘声又要到胡宝玉处打茶会,青黼便陪着去。胡宝玉接着道:“青黼好会寻开心。”青黼茫然不解。宝玉道:“你明知我不会唱,偏要来叫我去唱,可是有心丢我脸么?”青黼益发不解,绘声只是不言。宝玉嬲着青黼,只管咕哝,绘声忍不住,大笑起来。青黼道:“你如何好笑起来呢?”绘声便把适才听书的时候,故意叫堂倌冒名来叫的一节说了,大家方才明白。青黼也将花烟间的事告诉胡宝玉,大家一笑而罢。宝玉又叫阿巧出来见客,便向着绘声道:“胡老爷专会与人取名字的。这孩子今年十一岁,我打算明年叫他出局了,只是没有名字,望胡老爷赏他一个名字罢。”绘声道:“好,好,我看他细小身材,清秀面目,犹是月里嫦娥一般,就叫胡月娥罢。”宝玉听了,不胜之喜。绘声又拉了青黼,要去访哈子让,宝玉挽留不住,只得送至客堂而去。正是:

才向花丛寻乐趣,忽然转念忆良朋。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