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曾设计出牢笼,画饼充饥事化空。今日再谀真篾片,要他口角假春风。

却说众娘姨掮了带档,抬得小王月仙到长三上去,那时自然又是一番场面,就有那些有眼无珠不辨妍媸的人,如蚁附膻一般,去他身上花钱。他赚了他人的钱,便去买些人参、鹿茸等物来孝敬周桐荪。桐荪却也乐得享用,这且按下不题。

单说胡月娥闻得林黛玉嫁人重新出来,与李春来十分相好,小王月仙也姘识了周桐荪,心下十分难过,更要急急嫁人,怎奈胡宝玉视为奇货可居,不肯轻易脱手。月娥欲待与人商量,争奈没有知心可靠的人。从前尚有一个周桐荪引为知己,如今又平白地被小王月仙攘去了,愈加闷闷不乐。弄得客人来到,也不大招呼,终日只抱着琵琶理曲子散闷,有时拿着牙牌串五关起课。偶然宝玉叫他代局,他便把客人来任意得罪。宝玉同他淘了几场气,也无可如何。

且说月娥有一个客人姓陈,表字芝荪,向来做轮船上买办,每逢船到上海,便到月娥家来打茶围。但是轮船要十余天才到一次,到了二三天便要动身,所以相识虽久,却不甚亲热。这日轮船又到了,芝荪同了一个朋友到月娥家来。这朋友姓贾,表字小辛,原是篾片一流人,相识了芝荪之后,每每探得他轮船到了,便到船上去,以探望请安为名,其实要偎着他去打白茶围,吃白花酒。这天又跟了去,月娥是见惯的,没有甚么客套闲话,只招呼过茶烟之后,便大家随便闲坐谈天,无非说些路上风景、晴雨寒暄等说话。贾小辛躺在烟榻上烧烟,偶然问芝荪道:“闻得芝翁纳宠,有这个话么?”月娥手里本和着琵琶玩的,忽听得此言,便停住了手,将琵琶交与大姐,自己走近烟榻旁边坐下。只听得芝荪道:“虽有此意,却没有当意的人。”小辛道:“你要甚么样的人呢?”芝荪道:“从来说娶妾娶色,只要姿色过得去,也不管是甚么人都可以的。”小辛道:“像月娥这相貌就很不差。”月娥听了,只诈作不曾听得,低下头拿小剪子去剪指甲,却暗暗地用眼稍去看芝荪颜色。只见芝荪是留着神,向自家脸上细看。忽听得外场叫请客,娘姨问是请那个,回说是姓陈的,芝荪叫取条子来看,原来是船上账房,请芝荪到一品香吃大菜的。便回说就来,又坐了一会,起身欲去。月娥问道:“贾老爷去么?”小辛道:“他又没请我,我可去可不去的,好在也是熟人。”月娥道:“不去也罢,就在此处等陈老爷,我请你吃酒。”说着递个眼色。小辛不知何故,连忙答应。芝荪起身便行,月娥问道:“叫局不叫?”芝荪道:“这是说不定的。”月娥道:“不叫也罢,虽是你的进账大,也要省点的好。席散了请过来,贾老爷等着呢。”芝荪一面去了。月娥便取出折子,叫人去取酒菜,一面陪着小辛闲话。不一会,酒菜取到,月娥让小辛坐了,亲自斟了一盅酒。小辛满腹狐疑,心内想着他向来没有这等举动,今日不知何故,又不好问他,只得在肚里纳闷。饮了一壶酒之后,月娥不慌不忙地说出两句话来。正是:

欲谈心腹事,先敬酒三巡。

不知胡月娥到底说出甚么话,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