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说的“公开聚会”,是在寺院对群众公开举行的神圣舞蹈和其他的宗教活动。由寺院的观点看,它们都是一种宗教仪式,在实际上也是以仪式和艺术的动作进行群众教育的手段;但由群众观点看,则是宗教、艺术、社会和经济利益的综合,通过聚会都能得到满足。因为在高原地带,生产是简单的,个人的生活充其量也是简单的、孤立的。寺院的宏伟建筑是有充分吸引力的,对于生活在帐篷和土房子里的人来说,正是这样。当然,“宽大房屋”是不容易轻易放过的,再加上额外壮观的事物,甚至住在寺院里的人在平时也不容易见到。这些观众来自远方,他们将剩余的畜牧产品与农产品、工业品交换,都是实惠,不是空洞的理论。

拉卜楞一年有七次这样的聚会,特别是四月和九月的聚会,很多远方的部落都要赶来。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全家在拉卜楞以西45里三阔塘空地上搭上各自的帐篷,然后自己轻装到寺院,除了参观寺院和神圣舞蹈外,还有一步一叩头地围绕寺院转数周,甚至有人一步一叩头地由家乡到此地。下面即概述七次聚会的情况。

(一)正月祈祷

在这个节期,有两种活动在寺院内进行。第一种活动是在大经堂里聚会,第二种活动根据俗家的观点才是真正的公开聚会。

在大经堂里每日举行七次聚会,由初三到十七,第一次聚会是照例每日举行的早晨祈祷会(Çog-tshogs),由启明至日出,所有寺院僧众都参加这次会。这一次的特点是每一僧分到125枚铜元的布施。

第二次聚会是在大经堂外面广场上举行的,那个地方叫作多夏尔(Rdo-gal),聚会本身叫作松曲札(Gsuṅ-chos-grwa),等于在曲托(Chos-thog)季节的早曲札(Çog-chos-grwa)。教务长主持这次会,首先学士待位生参加考试,然后就释迦佛的生平,次第论和弥勒五著等进行讲解。

第三次聚会是正式午后会(Dgoṅ-tshigs-tshogs),不同处在于每一个僧人得到一餐饭和有三份酥油的茶。会场中年轻的分成三组,其余的人分成三群。每一组到厨房去三次,回来再三次到大经堂,每一次都给不同的群众分酥油茶。将大块酥油放入热茶筒内,每一筒分给三个人,假定在筒中有剩余的茶,即注入一个大木箱中,监督站在箱旁。假定有过多的酥油剩在筒中,即强令分送茶水者再重新分给僧众,有时分茶者会遇到这样困难的处境,即一群僧人无人接受再来的茶。分完茶水后,再分稀饭。我们在第十章已提到稀饭的成分,那是在头一天用大锅煮好的内容丰富的稀饭,每人不可能取得太多,但是,看看3600名喇嘛,在半个钟头以内把稀饭分光、吃完,的确是个奇迹。

第四次聚会是祈祷大会本身,在大经堂举行,时间相当于午后的公剌曲札(Dgoṅ-tshigs-chos-grwa),即相当于集中演讲和辩论的时间。教务长主管这个大会,念诵为了佛教的传布、众生的幸福、世界的太平的经典。藏族代表于1939年由重庆回来的时候,会是在嘉样佛公馆的院落里开的。僧众和俗家都参加,在为了举世太平而举行的诵经之外,还用藏、汉、蒙古各种语言作了演讲。

按一日程序第五次会,是“分茶”时间(Grwa-ja-tshogs),那不是必要的程序。什么时候有人献茶,即在大经堂开会。虽然叫作“分茶”,每个僧人还可分到50—75枚铜元。铜元与奶茶都来自捐献。

第六次聚会是在大经堂例行的,那就是晚礼拜(Dgoṅ-ja-tshogs),时间是40分钟。

第七次聚会是晚间辩论(Dgoṅ-jaẖi-dam-bcaẖ),在大经堂前面举行,相当于晚曲札(Bkaẖ-rams-chos-grwa),硕士待位生此时受到考试,因为这个地点叫多夏尔(Rdo-gçal,或Rdo-gal),所以学位称作多仁巴(Rdo-ram-pa),如第十章所述。

在大经堂的活动说到这里,关于群众观点中公开聚会,有五点可述。

第一,正月初八的“放生”(Tshe-thar),即将牲畜献给财神即北天王。典礼在嘉样佛的院内举行。在院子西边悬挂神像,神像前摆上两只茶壶,一壶装奶,一壶装奶茶;去了皮的冻的牦牛,头、角、尾、蹄都是原样;右边放着一只羊,也一样;与牦牛平行放着桌子,桌上放着12个盘子,装着壳果和水果,与供桌成直角。在台阶下面有放生的牲畜和其他动物,如马、牦牛、狗等,还有一个猴、一个熊,都永远不得杀害。除了这些动物之外,还有装饰得很好的马匹,是作为财神的驮马,俗众挤到马尾后,以便借接触它而得到某种好处或幸福。

在院子的东半边,有六个和尚,他们坐在台阶上,吹着喇叭,敲着九面锣架等,同时有九名化装童子跳舞,以取悦于神和观众,并回忆拉卜楞过去都是由小和尚拾柴贡献给师傅的情景(今日拉卜楞靠拾牲畜粪作燃料)。

当跳舞完毕以后,上述的奶和茶即被取来注于牲畜的头上,给它们降福,并用彩绸带系在它们的头上,以便于区别未被献于神者的牲畜。焚供于一个像灶似的装置中,然后牵马沿顺时针方向绕此焚供转圈。

在预备这种仪式时,香佐(Phyag-mdzod)和他的侍从(abs-phy)在另一地方念经,为正月间整个活动选派出七名骑马的卫士,由一名僧人为首,其余是他瓦和撒哈村的俗众,因为他们的祖先首先在拉卜楞定居。他们是唯一有权可在寺院骑马的人。在这个季节,除了他们以外,均不得佩带武器(旁的日子,藏族男人经常带着武器)。

第二,是十三日“亮佛”(Thaṅ-mo-che)。每年将巨大的刺绣或装饰花纹的释迦佛或阿弥陀佛或宗喀巴的绣像(Gos-sku)在夏河对岸的山坡上展出。教务长在另一地方做必要的法,而活佛的代表则于河对岸的扎喜罗丹(Bkra-çis-rab-btan)寺在佛像前读经,四位“土地”或“斑驳的身体”(Thi-gu-khya-res)巧妙地在代表前跳舞致敬。这时威严的教务长前来维持秩序,并有少数僧众帮助。他们手执鞭子或树枝,向群众挥舞,以免他们挤得离像太近。另外有两名穿着刺绣服装的人,模仿老虎,跳来跳去,有时他们向观众开玩笑,把他们的帽子抢去,但主要目的是使观众不要挤得太厉害,也是表示连凶猛的兽都因佛教的影响而得到驯服。同时,有的观众仍向前挤,挤至像前,偷着以他们的头颅接触像边,宁可冒挨鞭子抽的危险。很多人则是向佛像叩头,以表崇敬。

第三,十四日的大跳神(Ḥcham-chen)。在大经堂外面空地上举行。作为预备,念十日经咒,求怖畏金刚和法王允许和降福,同时有焚供(Sbyin-sreg或Hōma)。在跳舞方面,跳舞者和作乐者各二十人上下。念阎王铁城经。大经堂门左边,展出法王大型像,以降伏阎王和免除任何坏事,他们相信,如果不如此,跳神的人是会吐血的。跳神的人被假扮为:法王、他的明妃、他们的侍从、阎王的侦察童子(Keṅ-rus)和宁玛巴的黑帽子。在广场的中心是一方布,画着人形,代表“作恶者”(Liṅ-ga)。那是典礼的目的要毁灭的。在旁边摆着三棱锥,是大麦粉和酥油做的(Gtor-ma),作为恶怪的供。跳神者次序如下:

四个侦察童子在前,打扮得像人骨架。据说,在拉卜楞举行天葬的山沟人,能发现这样的骨架,这是因为死人太多的缘故,于是很多人为死者另找地方举行天葬以使其肉身让老鹰吃光。

其次,侍者两名两名地出现,有五队,叫作英雄和女英雄(Dpaẖ-bo-dp-mo)。他们戴着面具,穿着长袍,头上没有角。可是另外有两个有角的,一个是鹿,一个是牦牛。

再次,明妃和法王先后出场。他们的服装和其他特点,将在九月典礼中叙述。法王的侍者也再次出现,他们成环形一齐跳舞。

黑帽子的领袖(cham-dpon)在第四幕中第一次出现,跟着的是他的伴侣,约有二十位,他们也成环形跳舞。作为这样的领袖,必须有十五年以上跳这类舞蹈的经验。

当法王跳舞时,舞蹈的副首领(A-rgan-pa)两次注模仿的血,作为献礼。当黑帽子跳舞时,首领用一切模拟武器作杀、刺和制服“作恶者”的像,最后三棱锥供同在布上画的“作恶者”一并焚毁。这就是舞会的终结,即已经杀了该杀者,已经降伏了该降服者。

三棱锥供,据说在舞会前是轻的,但在焚它时,就变得很重了,因为加上了巫术的力量。另外甚至说,它有时重到移它不动的程度。

整个仪式的进行,都在一位被称为“年长的监护者”(Do-dam-pa)的喇嘛官员的监护之下。跳舞者须事先练习一年,然后才能实际参加,一旦参加到跳舞的行列中,便要一直进行三年,等到旁人加入了,他们还必须给予帮助。有十二年以上经验的四人,叫拉津巴(Las-ẖdzin-pa),帮助领袖处理有关跳舞的事务。帮助十二名音乐家,即在仪式上同时念经的,是一名叫作央本(Dbyaṅs-dpon)的领袖,他要有十五年以上的经验。

这种舞蹈来自扎什伦布,因为四世班禅(1567—1662年)相信是奇迹般地(Rdzu-ẖphrul-gyis)到过象巴拉(Çambhala)或理想国,因为他在那里看到跳舞,所以回到扎什伦布寺便创造了那个舞会。因为各代班禅都是时轮金刚制度的专家,所以拉卜楞的时轮学院也在理论上对这个舞会负责,即这样的舞是直接由扎什伦布学来,间接由象巴拉学来的。

根据寺院的信仰,凡是参加这种舞会的,不管是舞蹈,是念经,还是作乐,都在象巴拉王降临时被任用,任何旁观者,不管是听的、看的,都会得到一种福利,即于死后避免恐惧。

有各种误解,说“作恶者”和黑帽子是本波(Bon-po)。知道黑帽子是宁玛巴巫术师的人,常常容易作这样的历史回忆,即朗达玛(Glaṅ-dar-ma)是被一名喇嘛刺死的。但事实上,仪式的用意,乃在根除不利于佛教觉悟的心理境界,即贪、嗔,痴。自然可以在理论上,把抽象的恶加以具体化,不管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实社会中。可是喇嘛喜欢抽象的、甚至作生物的解释,而不喜欢作历史的附会,至于他们为什么把宁玛巴黑帽子作为扮演角色,是因为他们相信黑帽子有法力。

第四,酥油花作为供(Me-tog-mchod-pa)用于正月十五的晚间。原料是用酥油和大麦粉和成的,用以塑成释迦牟尼、智慧神、遍知佛(Kun-tu-bza-po或Samantabhadra)、未来佛、无量寿佛和各种各样的慈悲佛母(Sgral-ma或Tārā)。将每一位都放在木架上,装上花和柏树枝,大约有三十位摆在大经堂的周围。显教学院内十三个班级,每一级都预备这种供,密宗学院的各班级,也有他们的贡献。在每一个供前,都有酥油灯和火把,以使展览显得辉煌闪耀,群众绕着楼走,每人都用头接触架边,以表示敬意。妇女则取下拖在背后的沉重头饰,以避免损坏花供和可能的失窃。在群众拥挤时,骑在马上的僧人和俗家助理显得特别忙碌,他们甚至使许多人受鞭打,以使围观的群众多少有些秩序,避免损伤。

第五,为纪念未来佛,于正月十六早晨进行游行。穿着盛装的游行队伍抬着一尊特别大的佛像和两个较小的佛像,还有戴面具的童子,由大经堂走出,围着寺院按顺时针方向转,他们背后跟着观看的群众。当他们到了大经堂外面广场的时候,游行队伍便告解散,当日的活动终了。

根据佛教的记载,有不同劫数(Bskal-pa),说明世界的存在和毁灭。在贤劫(Bskal-bzaṅ-pa)一世有四佛统治世界:生死佛(khor-ba-ẖjig或Krakuchanda)时,生命八万年;金永生佛(Gser-thub或Kanakamuni)时,生命四万年;保光佛(od-sruṅ或Kāśyapa)时,生命二万年;释迦佛时,生命一万年注75。可是释迦统治时代,只有五千年;到了贤劫二世,未来佛出现时,生命又是八万年。游行是一个表示,欢迎未来佛的来临。当游行绕寺院时,有学问的喇嘛,也绕未来佛的庙。未来佛的庙是金顶的,为嘉样二世所建。

我们把正月大祈祷季节里的一切事作一总结,其意义在于纪念释迦佛用神妙能力征服外道。传统中都相信,正月初一到初八,释迦故意在外道面前辩论输了,但在正月初九到十五,则用了真正力量,把外道一个一个地辩输了,有的外道被焚,或被淹死,有的堕入悬崖。外道终了以后,佛教便有顺当时间,在全世界得到传布。

(二) 二月祭

二月初五是嘉样一世去世的纪念日。祭礼由初四到初八,在前三天,开会时间如正月。但在初五日晚间,每个班级自俱舍(Abhidharma-koṣa)以下,选择一个地方,集中念经,纪念大师涅槃(Nirvāna)吉日。也是各自集款,以便上供和供给自己饮食。念完赞扬死者的诗以后,还要赞扬宗喀巴,大声朗诵,闻至广远。

在初七、初八两天,还有公共典礼,第一是赎牲(Glud-rdzoṅs),第二是亮宝(Ser-phroṅ)。

初七日赎牲,为纪念寺院的领袖(指嘉样,也指一般的领袖),他曾有灾难,需要赎回,救他的命。在拉萨这个典礼每年举行,但在塔尔寺(Sku-ẖbum)则是每三年举行一次,拉卜楞是照着拉萨办事的。

初五、初六、初七每日有二十名僧人读经(Glo-bur-las-bcol)于夏薄丝丹拉康(abs-brtan-lha-khaṅ)寺,请求佛常在,而且预备三棱供(Gtor-ma)。初七早晨,一个化装赎牲的人(Glud-rdzoṅs),戴着帽子,帽子上饰有鸡毛,穿着翻毛羊皮大衣,两手执马尾。浑身,包括帽子、脸、大衣、马尾,都有两种相反的颜色,右边是白的,左边是黑的。他到市场(Tshoṅ-ra)向任何人敛钱。当他到和尚宿舍时,一家一家地拜访。没有人拒绝给他东西,可是最大数量来自活佛公馆,有六百银元之多。收集了这些以后,他由寺里拿着三棱供,再到活佛公馆。由四名和尚抬着轿子,轿子里是赎活佛的化装身,轿子跟着他直到夏河的岸上。在轿子后面跟着两名戴面具的人,右手掌着刀,意思是驱走恶神。在这些形象后面群众叫喊着:“打倒作恶者!”

这时高级喇嘛由夏薄丝丹拉康到这里,与半白半黑的角色讨价还价,掷骰子以示幸运。假定化装的人不满赎价便摇黑尾,满意则摇白尾,但此时的讨价还价只是形式,因为假定不满意,则该角色便不会到这里来,他永远是满意的。

双方都满意了,于是化装的假人和三棱供便被焚,一面群众高喊“打倒作恶者!打倒作恶者!”一面赎牲(Glud-rdzoṅs)跑过桥,到河对面的山上隐藏七日。如果七日以内他露了面,他就有可能被虐待致死,他被认为是个不好的人,不体面的人,他肯于为了钱而受到普遍的诅咒。巨量的钱显然是被诅咒的代价,可是正常的人也不会向所有的人要钱。

与此章有关,尚有一种误解应该澄清。常听见说,这个作恶者是清朝的大将军年羹尧,他1723年在青海平乱,杀了好多喇嘛,塔尔寺的八个塔即是证明,据说那是被杀死的喇嘛的坟,里面埋有喇嘛的尸体,甚至年羹尧与喇嘛被杀前的谈话还记载在并非小说的汉文书里。实际上,年羹尧从未到过拉萨,而这里的仪式是来自拉萨的,拉卜楞的喇嘛也不知道年羹尧;塔尔寺的八塔和许多寺院的八塔相同,都是由印度传入的,是为了纪念释迦佛一生事迹的,与年羹尧没有关系。

初八亮宝(Ger-phren)乃是三百左右和尚的游行,即六个学院的身穿盛装的和尚,拿着公家或私人的珍品绕着寺院转。譬如,有二十五名僧人拿着旗,二十五名僧人拿着伞,二十五名僧人拿着三角旗,还有许多拿着乐器和八宝的:宝伞、金鱼、莲花、有顺时针方向花纹的法螺、胜利结宝幢、宝瓶和法轮,此外尚有“祝愿树的果实”(Dpag-bsam-çiṅ-ẖbras-bu)、康熙(1662—1722年)御赐的杖、百两金锭、龙蛋(brug-gi-sgoṅ)等。过去曾有一颗很大的金刚石,但遭抢劫遗失了。

这个过程被认为是给神的献礼,意为“合适的献礼”(Phan-ẖdogs)。在亮宝后,举行“经典的舞蹈”(Gar-broẖi-hcham)。

(三) 三月舞蹈

初六日,时轮金刚学院开始准备一个“干绘画”,用不同颜色,代表佛的宫殿,即神秘图案或曼陀罗(Maṇḍala或Dkyil-ẖkhor),不同颜色的矿石粉,由尖嘴管注到矮桌上,一种颜色在一种管内。各种颜色的设计代表宫殿——由上向下看的宫殿。设计搞完需要七天,到了十五,还要举行玩耍的舞蹈。

十六名和尚化装成姑娘,头戴五佛冠,身穿女人服,跳十分雅致的舞,以取悦于佛。这虽然不是大规模的舞蹈,但十分特殊,因为在一切喇嘛舞蹈中,这是唯一取悦于人而不是引人畏惧的。舞蹈在该学院院内举行,但一般观众可以进去参观,相信每个跳舞的人,死后都重生在时轮金刚城内。

(四) 四月里的活动

四月里有两件事吸引群众注意,第一件事是四月二十日至二十三日在午曲札时举行的辩论。辩论是在学“智慧”的班级中举行,在上一章中已经提过。

第二件事,在十五日举行的斋戒(Snyuṅ-gnas或bsñen-gnas),纪念释迦佛在母腹中投胎,后来又取得解脱和涅槃。俗家少女此日禁食和歌唱,已在第一章有所叙述。可是寺院的每一佛殿都为群众开放,而所有的僧众此时都素食,因为僧俗都敬神,在供桌上献酥油,还有在寺院的周围沿顺时针方向转圈的动作,这真是一个群众性活动的场合,不似其他季节,俗家只是旁观者。

(五)七月举行的戏剧表演

七月初一到十五,每天活动与正月祈祷大会时相同。早祈祷时,每个僧人分得75枚到100枚铜元,教务长在第二次聚会(Gsuṅ-chos-grwa)时演讲。在午礼拜时,向僧众分酥油,两名喇嘛辩论,在一个会上,每人得到献花。在午后茶(Grwa-ja)时,参加者可以分到更多的布施。晚祈祷会后,晚辩论是专为考试硕士待位生的,这是一年中的第二次机会。这些日子僧众分得的布施相当于正月份,这两个月的所得是每名僧徒在一年中得到的主要供给。

戏剧表演本身,是六学院联合举办的,在大经堂的外边举行。或在初八,或在初九,要看上月是三十天,还是二十九天,这要取决于农历在该年的情况。

就像在此处举行的一切会一样,观众都坐在周围。在大经堂门外,摆上两把椅子,靠东边乐师坐一单行,有一个大鼓,一个锣,两个钹和一个喇叭。作为第一出戏,代表山神的人,以印度婆罗门(A-tsa-ra或Āchārya)形象出现。他的面具是丑恶的脸,头上是螺壳线条,表示曲发,胡须是用带颜色的木做的,右臂绕着红带,用手拿着棒跳舞。

第二出,另一名婆罗门同两狮跳舞,以五彩球和绸丝装饰,好像野兽都欢迎佛教,用跳舞来崇拜佛。两个狮子代表着保护释迦佛宝座的八个狮子。狮子的服装是四川松潘地方头人的太太献给嘉样二世的。据说,演狮子的人,一定要性格纯洁,否则祸事将降临到他们身上。据说,如果我们观看狮子的人们,相信自己是在释迦面前,而不只于看跳狮子,则会得到更大的福利。

第三出,加上更大的锣、鼓和两名化装细致的土地神(Thi-gu-phya-res)出场,他们的脸上都包着一块黄皮子,而且头发和胡须都是白的。用打结的绳子来束腰,打结象征蛇或龙,二神之一背着一束经典,二神都挥舞旗帜。同时扬撒大麦,表示对于本地神祇的献祭。做出的某些姿势,像是为某些要人将要来临而做好的准备。二神都念经解释弥拉瑞巴(Mi-la-ras-pa)的生平和意义。关于弥拉瑞巴,我们在第六章“噶举巴”中已经讲过了。

最后一出戏,土地神领着两名喇嘛出来,每个喇嘛都在背上背着一个装有经典的包袱,右手拿着禅杖。两人都有僧帽,脸被帽边垂下的黑绳覆盖着。两人都坐在椅子上,将禅杖放在面前。其实一个喇嘛足以代表弥拉瑞巴了,但是为了让观众听起来方便,就设计了对话,假定弥拉瑞巴有了兄弟。然后两只鹿一个接一个出来。在跳跃和舞蹈后,可能它们已被弥拉瑞巴说服,不再惧怕。最后两只鹿卧于喇嘛两旁。紧接着两名黄面童子用鞭子抽打着两条狗前后跑出追逐两鹿,据信两童子是猎人的儿子。两童子与狗跳跃时,弥拉瑞巴说服了狗,放弃了它们的追逐,卧下来。紧接着大型的猎人出现了,他自言自语,紧跟着另外两名童子,一面挥着鞭子,一面跑。在他后面,又有一名猎人跟来。

一名猎人名贡伯多吉(Mgon-po-rdo-rje),另一名是他的弟兄,以便进行谈话。他们每人各有两个儿子,作为外加的角色。鹿与狗都是红脸白胡须,翻穿着狐皮袍,肩上有念珠,腰间配刀。猎人儿子,幼者穿黄衣,带着包裹、水瓶、弓箭;长者穿红衣,带着吃的和水瓶。他们一面擦脸上的汗,一面寻找丢掉的猎物,用假嗓子谈地方和人的情况,最后谈他们自己的生活。谈话与面貌都表明他们是奇怪的丑角,是为官方服务的滑稽角色,讥讽那些不准在神圣场合讥讽的事。例如,他们可以取笑寺院的僧人说:“你认为给所有和尚放布施合适吗?不,不合适。弟兄,只有服务于好的和尚,也就是严格遵守寺院的纪律和勤奋于他们的学习以及在灵性方面做努力的和尚才合适。倘若我们服务于下列各样的和尚:他们常说‘在这个经堂的茶预备的好吗?’或者说‘我们能够在分布施的时候分得较多的份吗?’或者当人家给他们倒茶的时候,他说:‘请再来一碗!’我们服务于这样的和尚有什么好处呢?”

最后在喇嘛旁边找到了狗和鹿,猎人大怒,想射杀喇嘛,认为喇嘛不该干涉他们打猎,但是箭向天飞,落在地上,而没有射向喇嘛。他们向喇嘛问明真相,弥拉瑞巴遂说服他们放弃杀生的职业,皈依佛法。公伯多吉因而得救,而在阐述佛教为一切生灵造福方面大有贡献。

(六) 九月神舞

在神舞前又有一个斋戒时期,即在九月二十二,纪念释迦佛返回人间,在给母亲讲法以后,为人类“转法轮”。寺院开放,与四月间相同。

神舞在二十九这天举行,在大喇嘛的院子里,由拉萨布达拉宫囊佳札仓(Rtse-rnam-rgyal-grwa-tshaṅ)学来的制度,由喜金刚学院主持。这一天所有楼上的走廊和院子两面,都被观众占据。西边走廊有八大三角叉,象征愤怒;北面的中门,是舞蹈的人出入的通道。在东走廊上,由北向南有下列物件:首先是三角叉供,由酥油和大麦面做成,三角象征愤怒;在三角边上有风轮,代表耳朵,可自远方听到声音;在三角下面,一个人形倒悬着,表示被降伏。大麦面代表土,而三角的空隙代表空气,上面的线,象征水和火。这样,地、水、火、风都全了。在轮上有三个环,表示愤怒三脉,上面的金刚也表示愤怒。第二,较小的三角的多少,依据经典的种类,但其意义与大三角同。第三,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是让学院的导师用的,他的称号是金刚持(Rdo-rje-ẖdzin-pa)。第四,两名僧人都吹人腿骨喇叭。第五,六名僧人有大鼓,大鼓皮上绘有兽形,鼓棰是长的,有弯头。第六,五名僧人有锣,在中间的那位坐在高座上,是经头(Dbu-mdzad)。第七,六名另外的鼓手,与第五同。第八,八名吹长圆筒喇叭的;喇叭有十尺以上长。所有这些人都穿着全新的袈裟,很像天主教神甫。吹圆筒喇叭的人,臂上都缠着沉重的珊瑚绳。

跳舞出场的次序,第一场是这样的:六童子拿着火钵;两个吹普通喇叭的;学院会计(Spyi-ba),戴着四方软帽,手执香柱;有些群众作为侍从;一童子手执水瓶;戴了面具的土地(Tsiẖu-dmar),头戴五人头骨冠,身穿串满人骨的绳子的服装,全副武装是:右手执旗,左手执枪,胸前悬镜,中心是具有符咒意义的符号。其次一个阿杂拉(A-tsa-ra)出场,他是绿脸,亮头上有花纹;穿着绿长袍,左手拿着人腿骨。然后是跟着阿杂拉的侍者们,一个黄脸,两个红脸,一个深黄脸,一个绿脸,两个是另有一种深度的红脸。每个侍者都是右手执刀,左手执套索,有三只眼,戴五人头骨冠。最后是另一名阿杂拉。当前一群从土地神前面退下来之后,另一群则由头戴面具的人们形成大圆圈跳舞。跳舞完毕时,前一群再次进场,带着戴面具者回到大门里的屋子,于是两名阿杂拉将在布上绘的人形放在地上,向着圆形列队的南端,两腿朝着北面,而把黑色的袄放在腿旁。

在第二场中,第一群与前同,但被十七名戴面具的人跟随着。法王呈绿水牛头状,有五人头骨的冠,右手执人骨架棒,左手执套索。他的明妃头上是一样的,但没有角,一手执三叉戟,一手执人头骨。武士是:一个是黄头水牛的,跟着伴侣,另一对红头的,还有一对是绿头的,更有一对是黄服的,一对是红服的,还有另外一对黄服的。这一切武士都有五人头骨帽,顶上有扣,但他们的伴侣帽顶上没有扣,男女都有一把刀。最末角色是鹿头者,是法王的亲随。他没有冠。当形成圆圈时,法王居中就与随从舞起来。于是第一群就返回,去做服务员。

第三场,有阿杂拉抬着大圆筒喇叭,由两个人在后面吹,另外两个人吹人腿骨喇叭。于是第一群领着九名戴面具者出场:北方保护王和三名随从,都是红脸,右手执伞,左手执猫鼬;一个绿脸战士拿着匕首,一个战士拿枪和旗;一个战士是黄脸,有一个雏形库房;最后一个是淡黄色的脸,一手拿盾,一手执刀,跳舞和被领回的情形都与前同。

这一场和下场两出戏之间,有个间隙,乐师离开本位,以便进行茶饮。

第四场即最末场,是最长的,等于前三场一共占用的时间。开场与第三场同,带领人的成员有不同,如下:四个拿火钵的,两个拿水瓶的,两个端盘子的,两个吹喇叭的,一个拿香具的,由一名和尚随从,一名戴方边帽的首领,被一名俗人伴随。在他们后面,是十五名黑帽舞者,每人右手拿着金刚杵,左手拿着人头骨。在黑帽的边上有六角,每一角画有人头,顶是有色的丝线做的,中心有黑绒球。在绒球顶上,按上升次序有一个头骨,一个金刚以及金云。在云的边,有六轮,接触帽的边缘。云代表火,象征三角供,而轮则象征愤怒。跳舞者本人以黑布蒙口,黑线画脸,都代表愤怒。他们都穿着绣袍,很像汉人舞台上的角色。袍外有人骨念珠串,代表经典齐全。首领在袍外有五人头骨画在兽形图上。

当跳舞者形成圆圈时,两名持水瓶者,面对面在当中。他们把“金酒”(Gser-skyems)倒于杯中,然后加一些大麦粒。跳舞者拿着杯子跳,然后把金酒和麦粒抛掉,再一次注入金酒和麦粒,再一次将它们抛掉,这样重复四次。前两次抛向后面给喇嘛和护法,后两次抛向前,给护法的侍从和土地神。喇嘛认为这是佛根,从此可以发展成本尊(Yi-dam),那就是保护信仰的神。“金酒”是铁、金、银、铜、青铜(Seg-brdor)合金棒锉成粉末,再将粉末注入酒中而成的。拿“金酒”供养神明,以求于愤怒之日保护佛法。

奠酒三次以后,侍从僧人在跳舞圈中心放一矮桌,再用黑布把它蒙上。四次奠酒以后,由侍僧收拾酒杯然后退出,跳舞者再次跳舞,首领在中心。旁的跳舞者依他打在布上的人形,也进行同一动作,于是做手势、跳舞、念咒,再做手势,然后将桌上的黑布揭开,现出一盘各种小型武器,于是又跳舞、做手势、念咒,再举行两次,然后才由侍僧把他的金刚杵和人头骨取走,放在桌子上,并由桌子上取下一把勺子和一根棍子给他。他用这些东西跳舞,直到这些东西换成套索,一端连在金刚杵上,一端连在钩子上,然后把套索掷于盘子内,掷于人形上,覆以黑布。这时,由盘子中取出一条链子,拿着它跳舞,然后又掷于盘子内,掷在人形上,覆以黑布;再由盘子中取出一条链子,拿着它跳舞,然后又掷入盘子,掷在人形上,覆以黑布;于第三次又由盘子中取出一条链子,拿着它跳舞以后,将它放在桌子上,然后将下面的武器一个接一个地拿来跳舞,又还回桌子上。这些武器是:一个斧子、一个月形刀、一个三股叉、一个金刚杵、一个短剑。侍僧每次将武器由跳舞首领取回,每次给他换一回武器,都做手势。

然后首领拿起他原来的人头骨杯和金刚杵向人形念咒,并做打击状。他将右手的武器换成一个人头骨勺,将左手的武器换成浅勺。每当换一回东西,他都跳舞,都将勺内假想的东西投向人形。

下一步骤是再次拿着人头骨杯和金刚杵舞蹈,并口念咒语,再把它们换成斧子和钉子,将人形钉死。然后.再一次拿起原来的人头骨杯和金刚杵跳舞,又把它们放回桌子上。在两手合掌、口念真言后.拾起短剑在黑布上砍入假设的肉体。最后,将短剑换成人头骨杯和金刚杵,回至随从行列。侍僧将肉体分给每一跳舞者的人头骨碗中,跳舞者即合在一起跳舞。取走桌子以后,舞蹈者用右手拾起人头骨碗,再次跳舞。停留一段后,他们用金刚杵打击,并跳舞。直到最后,他们被原来迎他们出来的人群送回原处,离开场地。

每一次演出完毕时,喇嘛官员都给首领们献丝制哈达(Kha-btags)。四场完了以后,重要的参加者成行由北门出来。首先戴宽镶边帽的长者,由第一次出现的武装俗人跟着。其次,三角供被送走,北天王、法王及其妃、载末尔(Tsiẖu-dmar即土地)、一切黑帽人,连同乐师,成双行出来。伴随神祇的武士和侍从已经卸装,此时不再出现。行列到了保安司令部和河南亲王官邸之间的空地上,即将三角供焚化,群众用自己的枪支向天鸣放,表示一切恶鬼都被清除。

我们对九月舞会叙述得比较详细,因为这个舞会多样化的程度超过其他典礼。这里所述的一些象征性的东西,在其他典礼中,也同样适用。

(七) 十月纪念日

十月二十五,是宗喀巴和他的门徒佳样曲接巴(jam-dbyaṅs-chos-rje-dpal)——哲蚌寺(bras-spuṅs)的创始人、嘉勤曲吉(Byams-chen-chos-rje)——色拉寺(Sa-ra)的创始人,三位大师去世纪念日。嘉样二世是十月二十七去世的,所以拉卜楞寺由二十五至二十七开放三天,寺庙的供桌有新特点,即雪花作为时令祭品。为了做焚祭,俗人还带来大麦面、柏树枝和酥油,并且为酥油灯添油。

二十五晚间,寺院的所有房间和佛殿都点上灯,僧众都念经,并读宗喀巴传记,寺院附近的村庄,也到处燃灯。走在夏河对岸的山上向下看寺院和树庄的晚景,好像到了大城市。那景色,在人烟稀少的藏族居住地区来说,是十分美观的。

(八) 冬至和夏至

在七个群众聚会之后,我们还要提到一年内另外不同于上述聚会性质的两件事,那就是冬至和夏至。

在冬至之前,时轮金刚学院的僧人念三天经,念保护神即玛哈卡拉(Mahākāla)的经。到冬至那天,由每一学院,包括活佛的公馆等,将三角供送至河边,然后焚化,消除恶神,武装的俗人向空中鸣枪。当三角供从嘉样的公馆和时轮金刚学院的院子里抬出的时候,武装的俗人也跟着,意思是:当太阳开始改变运程时,恶神就会跟着,所以需要仪式,将他们降伏。

同时,寺东、南两方,信仰保护神寺庙的前方、作曲札的空场、河南亲王门口等地方旗杆上,都换上新的经旗(大经堂门口的旗是在正月初三换的)。俗家用子弹帮助驱恶神的,会得到当权者的赞赏。

在夏至时,同样的仪式在喜金刚学院领导之下进行,可是不换旗子。